魏忠虽然早就知道柴绍已劝服了皇帝对李世民放手,但一直不见他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反而是今早在湖边的时候一时冲动之下做出想扼死李世民的事来,对于这喜怒无常的皇帝到底能不能真的履行向柴绍作出的承诺,心里便如是十五个吊桶打水般七上八下。直到现在终于听到他传下如此口谕,实在是惊喜交集,连忙叩头应命而去。
然而李世民却是大感意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一门心思想劝皇帝回长安,结果却变成是皇帝要自己回长安!但魏忠答应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魏忠就已经接受了皇帝的旨意离开。看着魏忠的背影消失在殿门之外,他只能回头看着皇帝,仍是一脸焦灼之色,道:“不,陛下,我不走!如果这个时候连我也走了,那些骁果军真的发动兵变,那你怎么办?”
“你留在这里又能怎样?骁果军有上万之众,你就算是再怎么骁勇善战之辈,以一人之力也不可能抵挡得了他们。”杨广又回复了之前那若无其事、甚至是似乎事不关己的漠然冷淡之态。
“所以用武力确实是不能解决这场骁果军的叛变!但只要陛下说一句话,答应带他们回长安去,就能从根本上消除他们对陛下的怨恨嘛!陛下,求求你了,我也知道你回到长安之后的日子是会很委屈、甚至是很屈辱,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还是先保住性命要紧,对不对?”
看着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自己的李世民,杨广心中固然是又再泛溢起一股热流,却也不由得又是苦笑连连:“世民,你要我留得青山在,但你想我以后烧什么柴呢?”他顿了顿,见李世民一脸愕然不解之色,便又继道:“难道你想我留着这条性命,以便以后在你父亲眼皮底下复辟我的大隋王朝吗?”
看着李世民闻言霎时脸色一变,杨广长叹一声,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你刚才说你愿意以你的性命担保我、乃至我的家人全都能安然无恙,只要我能接受退位为太上皇,以后还接受‘长城公’那样的名份。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跟那陈叔宝是完全不同的呀!他那所谓的陈朝其实只是个陈国,只占据了江南一地,他并没有真正的当过一统天下的、全中国的皇帝。你就那么相信我,完全不担心我这曾经是一朝天子的人留着性命,总会有些怀念旧朝之人会怂恿着我不能就此甘心将江山社稷拱手相让吗?你就不怕我能如此忍辱,其实只是为了负重,等着以后有机会的时候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吗?”
李世民张口结舌、作声不得,只听到杨广又说:“就算退一步说,经此一事我已经心灰意冷,真的没再想过要光复隋室,你对我的相信并没有错,可是……你父亲呢?他能相信吗?他不会为着我这前朝皇帝仍活在这世上而寝食难安吗?我如此率众来投,他如今在名份上仍然是我的臣子,当然是不好意思公然对我怎么样,但悄悄地投毒下药,把我斩草除根的法子那不是多的是吗?世民,你以为我回长安去就真的能活命吗?你只是把弑主杀君的大罪从那些骁果军的手上转移到你父亲的手上去而已啊!你这真的是为了我好吗?还是其实只是害了你父亲?”
听着杨广这当了十多年皇帝、还是曾经在夺嫡之争中击败自己的亲兄抢到这皇帝宝座的政场老手如此条分缕析下来,李世民才恍然明白自己毕竟还是太年轻、太天真,对这些政治斗争中的微妙之处实在是稚嫩得很。再加上这骁果军将要叛变的消息来得太急,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深思熟虑,想出来的解决办法虽然确实能解眼前的燃眉之急,但从根本上并不能改变杨广最终还是得承受政息人亡的命运。
这时,殿门处响起脚步声,二人循声望去,只见魏忠已回进殿内,下跪禀道:“陛下,尚乘局已准备好车舆,二郎……随时都可离开。”
虽说早有预计,但杨广听到魏忠这话,还是心头如闪电般掠过一阵剧痛,禁不住又伸手将身边的李世民深深搂进怀内,在他那一头乌发之上热烈的吻啜了好一会儿,才把他从怀中拉出来,与他四目交投,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来来去去的抚挲,忍着眼泪道:“世民,走吧!乘着骁果军还没来得及发动事变,快走吧!”
然而他这依依不舍之情看在李世民眼内,只是把他羁绊得更深。他连连摇头,泪如雨下,叫道:“不,我不走!陛下,你不是说过的吗?无论我要到什么地方去,要做什么事情,任何人都不得过问,也不得阻挠。我不想离开这里!我不要离开这里!你答应过我的,你也不能阻挠我!”
杨广本来就是怀着忍痛割爱之心才说出那样要他离开的话,这时听他如此断然拒绝,禁不住又是鼻子一酸,眼眶热热的要涌出泪水来。他连忙别过头去,欲盖弥彰的掩饰自己想要哭出来的情态,忽觉“呼”的一声,腰间一紧,一个温热的身躯扑了过来,双臂还紧紧地圈住了自己的腰部。他那胸腔里的心“砰”的一下大跳,转头一看,果然是李世民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向他仰起那因着急而变得红通通的脸,乌黑的眼眸里泪光闪烁,双唇颤动着叫出这样的话语:“陛下,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好吗?”
杨广只觉自己耳边像是有“轰”的一声巨响突然爆发,全身的血液尽数涌了上来。
世民……他这是……第一次主动地……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