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
“好看多了。”
“油嘴滑舌。”
嫌弃归嫌弃,明楼提议要叫这条小狗小明,算半个明家的分子。怕明台知道要跳脚,最后还是阿诚做主就叫阿丑。
这名字起得糟透了,养了几个月,小奶狗长大了些,用明楼的话来说也是“不辜负你起的名字,越长越丑”了。
明楼身体好些后,就拴着它出去溜。明楼总是笑mī_mī的,一派和蔼可亲的样子,阿丑却越长越苦大仇深,每次出去倒像是它不情不愿地出来遛明楼的。
就这么大的生活圈子,很快人人都知道两位明同志精心养了一条忧国忧民的小狗。粮食紧张,他们平时吃得也很简单,但是总能余出点钱给它改善下伙食。虽然跑起来还是一瘸一瘸的,但是大院里就属它跑得最快。
近一点的是青浦、松江,远一点的是常熟和泰兴,阿诚一直在外头出差调查。粮食问题是民生问题的根本,不经具体的调研与考察,制定的计划是要出大篓子的。
他其实挺喜欢这样的工作,回到农村去,去确实地了解农民们的困难和需要,询问他们对调剂粮的看法。回来后,跟同志们讨论商量。明楼由于身体原因,并不常出去,但是他心里明细账算得清楚。陈云南来后,两人经常约见。把考察信息综合起来推敲统购制度的细则。
那段时间一切都有条不紊地忙碌着,只有阿丑闲闲地长壮,绕着他们的腿在院子里一瘸一拐地撒欢疯跑。
再到后来他们搬回北京,明楼去辽宁考察鞍钢的时候,就没有这样大的院子给它跑了。每天吃完饭,在街道里溜达几圈,悠闲得和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阿诚喜欢跑腿,躲开那些个给他介绍这个介绍那个的闲言碎语,回来就埋头在家,也少同人闲扯。那日明楼回家来,见他出差回来就蹲在那里削胡萝卜,便笑说:“跑了千万里,赶在晚饭前回来,竟闷在那里削萝卜。明诚同志呀,你的出息啊。”
阿诚听见他的声音,下去考察所见所感的不松快都没了,抬头便笑,手下没有轻重,在指头上划了一下。
明楼取了药来,进去给包扎上,像是想起什么似地,面色渐渐沉了下来。阿诚笑问道:“怎么了?我回来不高兴呀?”
“我今天听人说起九个指头和一个指头的事。”
“什么九个指头一个指头?”
“一个指头长了疱,只是它长了疱么?许是吃错了东西,许是被什么咬了。末了归结作手长得不好,实在令人难过罢了。”
“开会了?”
“陈云回来了。”
“上次他不在,总理担下来了。这回回来,他说什么了?”
“指头。”明楼给他把纱布缠了最后一圈,叹了一口气。
“你也莫难过,大家想要建设祖国,赶超英美的心情可以理解,方式方法上可能有些欠妥,大家再想办法就是。”
“想些方针性正确的方法吧。”明楼把纱布丢回医药箱里,似笑似叹地去铁盒子里找肉票,“今天你回来,我们开荤。”
“这个点出去还有荤啊?”阿诚笑道,“北京还真是不赖,上海可要早上四五点就排队了。”
“也就意思意思,每个人只准买5角,有票都不行。”
“那我们家阿丑可要饿肚子了。”
“饿他两顿没事。发扬革命艰苦朴素的精神,是不是?”明楼回头对着阿丑笑。
阿丑通人性一样不理他,扭过头一脸苦相地拖着腿走了。
大跃进开始以后,工作一下忙了起来。这些搞经济的,一个个飞机换轮船,轮船换飞机,腿浮肿起来,两个人坐在床上给对方捏。偶尔发现一条以前没见过的伤痕,还扯出点新故事来,也算是在人人大炼钢铁的进取风里唯一一点闲适的趣味了。
钢、电、煤,三环环环相扣,却又环环出问题。
陈云是个劳心的人,最后还是撑不住了。明楼倒是对这种复杂情况驾轻就熟,一面劝陈云去杭州休养,一面同富春一起负责起财经小组的工作。
明楼同阿诚一起做事其实有个他们自己都没发现过的优势。
明楼这个人书读得多,同人打起官腔来,可以把人绕进去。阿诚说话却直接,绕晕了敲你一棍子,稀里糊涂地就觉得他们俩说得有道理,偏偏还觉得他们在争吵,你劝着劝着把自己给劝进去了。给钢厂降指标这件事,牵扯太多,方方面面的,两人合作起来,竟也十分得心应手。只是本来在中原做得好好的,庐山一场风波,倒叫本来已经降下来的指标层层升温加码,前功尽弃。
陈云被抄家是六七年。那年明楼检查出胃有些问题,要好好休养。听闻此事,惊得连点滴也拔了,要连夜过去。阿诚硬把他摁了回去,说已经将人转移到了中央联络部。
他与阿诚在一起几十年,只这一晚上动了真火。
“我同他是几十年风雨同舟走过来,从日本人到国民党,他是怎样的人,做了怎样的事,我心里有数。如今你却叫我坐在这里,眼睁睁地看着黄钟毁弃,瓦釜雷鸣……”
“慎言!”阿诚喝道,站起来,打开病房的门,看了看又关上,折回来道,“所以呢?把自己也击碎了去应和他?末日之歌?临别之曲?这是你想要的?”
跌坐回病床上,垂下头去。
“大哥,这样说很叫人丧气,可我还是想告诉你,也只能告诉你。今日之种种,并非孤例。当年在苏联,曾经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