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还是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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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冉来到皇都,最先去了淮金湖。湖边桃花已谢,碎红零落成泥,湖面荷叶新生,星星点点不成气候。这景致萧索黯淡,可见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令人感到深深失望。就像禁卫军给她的感觉。
从东川撤回来的镇东军精锐,人人有封赏,依然保留原编制,归安国公主统领,每日在京郊校场操练。唯有徐冉调去了禁卫军,主管粮草调配、后勤通讯等等琐事。众人猜测是因罪降职,却不知她犯了什么错。
禁卫军多由皇都世家子弟组成,门户之见颇深,徐冉与军中风气格格不入,既不耐应酬场面,又怀念从前金戈铁马的日子。
某天夜里她孤身一人四处游荡,机缘巧合听见丝竹与歌声,寻声而去,只见湖面亮起一盏盏金色的莲花灯,湖心画舫灯火通明,红绸飘飞,酥软的春风吹来酒香和歌声。
天上星辰、人间灯火都落在湖水中,柔柔地荡漾着金光。夜晚的淮金湖,就像美人拂去薄纱,露出明艳倾城的本来面目。
湖畔有撑小舟的小厮,载客人渡湖。徐冉乘一叶扁舟,向灯火辉煌的湖心驶去。
于是当温乐向禁卫军统领打探徐冉消息,就听到对方出名了,单以淮金湖常客的身份出名,被一众同僚羡慕。
那里的姑娘们恃才傲物,不喜欢的客人就不见。徐冉每夜与她们饮酒、听琴、唱歌、舞刀,结下深厚情谊。
当天夜晚,温乐带着公主府私兵,举着熊熊火把,气势汹汹杀到。
丝竹班子吓得跪了一地,宾客和舞娘不敢做声。
“参见公主殿下——”
“徐冉在哪!”
“在、在最里面那间。”
温乐带人闯进去。
唱歌的美人不唱了,与徐冉同来的还有三位低级将领,吓得赶忙行礼,唯有徐冉醉眼朦胧:
“哦,是你啊,你来啦?来得好。我知道顾雪绛为什么喜欢这里了。因为它能让人忘记一切烦恼。”
温乐:“胡说,你整日与这些酒肉朋友混在一起,有什么出息?”
“酒肉朋友不好吗?酒肉在,朋友在。”
“皇姐调你到禁卫军,何等用心良苦,别让我看不起你!”
徐冉喝的微醺,嬉皮笑脸地搭小公主肩膀:“我就知道这里每个人都看不起我,所以我不生气呀。”
温乐甩开她的手,命令拿火把的私兵:“给我烧!”
徐冉瞬间酒醒了:“这大半夜,你瞎闹什么,大姐,小姑奶奶,抓奸也没有这样的!你一刀砍了我算了!”
说着她把自己的刀塞给对方。
温乐气的咬牙切齿,愤而拂袖:“我们走!”
淮金湖美人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混乱结束,丝竹班子归位,又是觥筹交错,良夜恨短。
温乐刚乘船渡湖,便听见身后歌声靡靡,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落进湖水里,杳无踪迹。
她想,我最讨厌这个地方了。
☆、
“有人参了你一本啊,‘身为皇族公主,不能以身作则、爱民如子,反而因泄私愤,仗势凌人’。我听说你昨晚动了公主府私兵?”
程千仞如今虽没有正式上朝,已经可以独自批阅奏折,召见三司重要大臣了。段姓皇族的拥护者终于打消首辅不肯放权,阻拦太子理政的疑心。
温乐轻哼一声:“这些迂腐酸儒,什么折子都往上递,皇兄日理万机,哪有空管鸡毛小事。难道本宫杀人放火了?”
“你那叫杀人放火未遂。”
程千仞面上叹气,缩进广袖的手掌微动,悄悄把逐流给他的小零食藏进空间法器。什么山楂雪球杏仁酥糖,毫无威严,被看到会很没面子。
温乐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自我检讨道:“约束贵族是你监国后做的第一件事,一要节俭,二要谦善,我知道的,我本该做出表率,不该给你添麻烦。我自罚禁闭七天。”
程千仞宽和地笑笑:“徐冉惹你不开心了?”
“除了亲人,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简单纯粹、一往无前、勇敢豁达……”
“诶呦,我都没看出她这么多优点呢!”
“别拿我打趣,我是想说……连她也变了,我有点难受。”
程千仞笑道:“你知道她从前什么样吗?不到二十岁,在南渊的时候。”
“听说过一些,你再多跟我说点。”温乐绕到书案后,去拉程千仞的袖子:“哥,今天陪我走走吧,我明天就要关禁闭了。自打你上次问了我以前的事,我就再没见过你,我一直想是不是我说错话了,惹你不高兴。”
“我只是最近比较忙。”程千仞赶忙起身,衣袖从温乐手中滑开,他很怕逐流生气地从屏风后面跳出来,尽管对方没有这样做的合理理由。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行,陪你聊会儿。参你的折子是今天最后一件事,我也算收工了。”
他下意识地向逐流解释。
灯火近黄昏。
橘黄色的霞光里,他们穿过朱红廊柱投下的斜长影子。温乐兴致勃勃,打发了女官侍从,带着程千仞七拐八转,一路听他讲徐冉的糗事,笑得肚子疼。作为回报,她分享童年的快乐记忆给对方。
“马球场,你来过了吧。从前这里的马房号称‘三百神骏,召即能战’。现在只剩一百出头,毕竟好久没人打马球了。”
“极乐池东岸,夏天荷叶遮天蔽日,我藏在荷叶下的小舟里,比寝殿凉快舒服。如果被你抓到,就得回去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