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他怎么回事?”李疏衍皱眉回头,问上善。
上善本欲答,却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神色第一次出现在他脸上,竟有几分滑稽:“你——你怎么……?!”
李疏衍抬起手,有些不耐地扯掉想要缠向他一缕灿金的光丝,冷冷道:“你想我当天帝?”
上善大脑还震惊地空白着,李疏衍遂继续质问:“你们问过我的意见了吗?”
第83章 九重山里人烟
人间,九重山。
天上怎么乱,都乱不到人间来,九重山草木葳蕤,正是春日好时节。
宿神峰下灵泉边一件大红的裙衣堆散,裙衣旁坐了个抱剑的青年,青年背对泉水,高领单衣,右颧骨上一道鲜红的伤痕,略带了不耐问:“你好了没有?”
“老四,养鸟呢,就要有耐心,”有个清亮的公子音拐着弯从泉水中央传来,间或有几声“叽叽”的啼叫,“白日不好好对它,晚上你怎么用呢?”
沈冬在十分佩服地对着泉水中央一抱拳,道:“花孔雀,光天化日之下,你说话能不能看看场合?”
笑声伴着水声渐近,谢千秋湿漉漉地走到岸边,肩上蹲了只毛茸茸的金色毛团,长发披散。他的面容阴柔,却仍是有棱角的,发色较之常人偏淡,在光线里显出棕褐的色泽来。
他一边抓起红衣,一边上了岸,头发湿漉漉地淋在光裸的背脊上,沈冬在喉结上下一动,把目光从他身上挪下去,眼观鼻鼻观心地盯着地上一块石头看。
谢千秋将将合拢衣襟,抬起眼,看见了从虚空中显出身形来的沙泽。
沙泽身形还有一些虚,他一边皱眉问道“你确定这地方对?”一边抬起头,正好看见谢千秋。
两身红无声对视了一会,沙泽身上嗜血的气势张扬地笼罩半边山路,他扯一下嘴角,道:“看样子地方对了。”
谢千秋眼神戒备,面上却不显,笑吟吟道:“阁下是?”
沙泽还不待应,山风卷来一道金光,青衣的山神从光中踏出,拦在了谢千秋和沈冬在身前,语气温和道:“不知上神前来,所为何事?”
谢千秋无声从袖里抽出折扇,沈冬在抓起了剑站起来。
沙泽抱肩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低下头闭了一下眼。
待他再抬头,身上充满侵略性的气质已经变了,他抬眼望向玉摇风,轻柔柔道:“大师兄。”
玉摇风愕然,脱口而出:“小墨?你怎么——”
“说来话长,”红衣青年眯眼笑了一下,他知道玉摇风定然认得出他,也不绕弯子,直接了当道:“大师兄,我想借九重山的大阵一用。”
玉摇风微愣,谢千秋咳一声,插道:“哎,等一下。咱先别这么快说正题,你先长话短说一下——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又因何想要用护山大阵?”
墨知年顺从地回应:“我死了,身躯已经化作灰烬,只能借宿别人的躯壳。如今天界风云变幻,战神要杀天帝,可我觉得他杀不过,最后要逃到人间来。”
他顿了一下,让在场的师兄们有消化的时间,而后轻盈说:“我要杀战神。”
谢千秋沉默了片刻,歪头伸手,拧干自己长发上饱满的水分:“你等等,我先把脑子里的水拧出去。”
沈冬在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说正经事。”
“我寻思不是他脑子坏了就是我脑子有水,”谢千秋道,“小六,我且问你,战神是生是死,谁当天帝,和你有什么关系?”
墨知年低下头去,低声道:“战神杀了霜降。”
谢千秋瞳孔微微一缩,调侃和不在意的气场从他身上剥离出去,他沉默地站在路边,眼神沉作一片海。
墨知年声音更低了些:“而且……如果天书着实和刑戈设了局,那师父可能凶多吉少。”
三人的脸色真正变了——墨知年可能在霜降的事情上说谎,但事关李疏衍他总是慎而又慎,说的话八成是真的。
气氛有些凝固,山路上忽然有个声音由远及近:“大师兄?怎么忽然来了这……”
墨知年下意识抬眼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和山路上走下来、提着剑匣的青年的目光对了个正好。
望见墨知年的第一眼,白初一倏地把声音掐了。而后他停住了步子,带笑的眉目霎时冷了下去,眼中有霜雪。
墨知年一字未说,白初一已经把藏在陌生身体里的熟悉魂魄认了出来,冷冷道:“你还敢回来。”
言语里笑和跳脱都无踪迹,肃杀如摇落枝叶的冬风。
墨知年无声喃喃了一声“三师兄”,而后扬起盈盈的笑脸:“实在抱歉,我办完事就走,绝不多留。”
白初一大步走来,步伐里尽是杀伐果决,手中剑匣锵锒一声弹出三柄剑,发丝无风自舞。
玉摇风劝了一声“初一”,伸手想按白初一的手腕,一柄玉白长剑却已从匣中飞出,剑身舒展,其上暗蓝流光闪烁,长剑笔直向着墨知年刺去!
白初一手在剑匣口一按,剑匣中再起一柄长剑,剑上符文流畅点亮,在空中转了一圈后紧追着之前的长剑而去!
墨知年看着两柄飞剑直面而来,却不躲,定定看着白初一,欣慰地笑了一下。
这是他上辈子没见过的、专属于三师兄的夺目光彩。
这两剑,他不打算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