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背靠假山,眯起两眼,漫无边际地盯着北方的天空,心情异常沮丧。
上辈子,李中易就职于共和国最权威的中医机构——国家中医科学院,他不仅享受着国家的特殊津贴,而且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权威专家。
更重要的是,李中易经常被请去参加国内的顶级专家会诊,其精湛的医术,受到老首长们的一致好评。
就在老院长临近退休,李中易即将接班的节骨眼上,他本人却出了大事。
晨练的时候,李中易被一辆超速的失控小轿车给撞得血肉横飞,一命呜呼。
良久之后,李中易暗暗叹息,唉,来到这里已经三个多月了,漂亮老婆和可爱的儿子,实在令人揪心呐!
如今,到了这蜀国,他所附体的少年依然叫李中易,同样出身中医世家。
不巧的是,当今蜀国的国主孟昶,在历史上就是个悲剧性的超级绿帽男。
若干年后,孟昶拥兵十几万却不敢一战,直接投降了宋太祖赵匡胤。这还不算完,就连他最宠爱的费贵妃——花蕊夫人,都被老赵给霸占了去。
李中易的父亲李达和,乃是蜀地的名医,现任蜀国殿中省尚药局“侍御医”之职。
和后世一般人的印象不同,据医史记载,隋唐五代的太医署不过是相当于后世的中医药管理局+中医药大学+药材基地罢了,算是官方的医疗管理和教育机构,并不负责给宫中贵人看病。
真正给皇帝以及王公大臣们看病的所谓“御医”,其实指的是尚药局内,正五品下的奉御,从六品上的侍御医,包括正八品下的“司医”。
李达和祖上都是从医的郎中,家世几乎乏善可陈。然而,李中易的嫡母曹氏却是出身万州名门望族的曹家。
据说,当初曹氏嫁进李家的时候,仅仅陪嫁的上好良田就有近千亩之多。
正因为曹家的强势地位,自从曹氏的嫡子李中昊出生之后,李中易这个庶长子的日子,变得日益艰难。
偏偏,李中易文不成武不就,书呆子的“好”名声,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早已传得四邻皆知。
就在李中易神游天外之际,不远处的一阵窃窃私语,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你这小蹄子得了便宜还卖乖,只要把大郎君伺候好了,将来还不得吃香喝辣,过美美的好日子?”
“唉,大郎君读书读成了书呆子,习武又怕苦,经常被阿郎训斥责打,我跟着他,哪来的指望?”
“你呀,别不知足啊,大郎君虽然是庶出,可毕竟是阿郎的亲生儿子。”
“唉哟喂,你成心气我不成?别的暂且不提,我这个大郎君身边的一等丫鬟,唉,穿粗麻的衣裳戴木簪。人家二郎君身旁最末等的小丫头,都是穿金挂银,吃香喝辣……”
“二郎君是夫人的嫡子,将来必定要继承家业,自然……”
“当归姐姐,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求求你娘帮我在夫人面前说句话,好不好嘛?”
“哼,你这贱蹄子,我还不知道你的鬼心思。别老想着往二郎君身边凑,夫人那边看得死紧,当心小命不保。我娘虽然是夫人的老陪房,这种事体也不敢多言,万一坏了大事,还不得全家都给打杀了?”
“唉,贼老天,这可叫奴家我怎么活啊!”
“……”
等两个婢女聊得尽兴,各自散去之后,李中易这才不慌不忙地从假山后踱出来。
也许是中医世家的缘故,李家的婢女们多以药材命名。刚才,存心背主的那个丫头,不是别人,正是他李中易的贴身婢女,名字叫芍药。
至于当归,则是李达和身边的四个大丫头之一,当归的亲娘就是内院管事张嬷嬷。
晌午时分,一向在宫中就食的李达和,突然回到家中,他刚进门就让人把李中易给叫进了书房。
“孩儿拜见阿爷。”李中易恭敬冲坐在书桌前的李达和一揖到地。
“罢了。”李达和注视着李中易,看了良久,方才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大郎,过完年,你就满了十八了。”
根据李中易的经验,长篇大论的说教即将开始,他赶紧低头聆训。等李达和发泄出胸中的闷气,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严重后果,这事也就过去了。
“为父常在宫中行走,谨慎小心了一辈子,这一次却……”李达和突然停顿了一下,脸色也变得柔和许多,唤了李中易的乳名,“知子莫若父。珍哥儿,以你的资质,不管是学医或是科举,大约都没啥指望。为父本想借着荫封的机会,送你去太庙做个斋郎,尽管出身不算很正,终究也是个入仕的出路。不料,朝廷突然改了新规……”
李达和喘了口气,说:“按照朝廷的规矩,我是六品官,倒是可以送你去兵部‘资课’,也算是个入仕的门路。只不过,这十三年的煎熬实在过长,也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撑那么久,你母亲那里又……”
李中易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李达和这是在替他盘算未来的前程,他赶紧俯身道:“孩儿不孝,让阿爷费心了。”
李达和摆着手,说:“你我是骨肉至亲,何必虚言?养不教父之过,你变成今日这般模样,我有很大的责任呐!”
“阿爷,我……”李中易本想解释一番,却被李达和摆手打断,“这一次,我若是能够高升……你倒是有机会去陛下身边的三卫做个卫官,等历练个三年五载之后,出息倒也不错。”
李中易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