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耳窝上敲了三下,楼梯口立刻闪现两条人影,她朝汪师二人抱歉地笑笑,转身便将郝君裔推走,半点儿没有征求谁同意的意思。
“这是...鬼畜系的?”汪顾愣在原地,呆呆地去看师烨裳,小声,“这才多久没见她俩,郝董怎么就活成这怂样了?”
师烨裳也有点没拧过劲儿来,但潜意识里似乎早就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怂样——两年来,华端竹与郝君裔同吃同睡,是最亲近郝君裔的人,何况她有她的居心不良在,就更会全心全意地为郝君裔设身处地。所以,无论她做什么,怎么做,都更有可能是郝君裔的意愿。这么推断下来...师烨裳觉得,郝君裔的确有疏离这个环境的理由:她要把自己关起来,切断一切可能得到咪宝讯息的通路。
就像一条已经在岸边搁浅的鲸鱼,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扭曲挣扎着彻底游上沙滩,只为摆脱曾经赖以生存却明知再也回不去的大海。
这样的生物,本就应该,也有资格傲慢冷漠目中无人。若非师烨裳觉得风向有异万不得已向她求助,她是根本不会插手的。她今天出面,应该也纯粹是卖师烨裳个脸而已,毕竟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郝家历代从政,对商业算不得精通,她郝君裔更是无心于此,今后华端竹在生意场上少不得师烨裳的提点照顾——若非如此,买肾救人这点儿死死生生的小事,根本入不了她小太爷的法眼,更枉论让她在一个大雨滂沱之夜,冒着娇气皮毛被雨打湿的风险特意前来。
谁不希望好好活着,偏要生病呢?
“闲事莫问,闲事莫理。”师烨裳捋顺来龙去脉,心里便有了一本谱,但在尚未弄清汪顾心态之前,她还不想把这些太过残忍的事实告诉汪顾。拧头斜眼看向枕边人,师烨裳从鼻子里呲出一股怨气,好整以暇地秋后算账道:“怎么?这会儿不悲天悯人歇斯底里了?”
话虽说得难听,她却是比谁都更愿意看到汪顾这副寡廉鲜耻缺良心的姿态。此般蜕变,是汪顾通往璀璨巅峰的必经之路。既然汪顾不若华端竹,在汪顾的世界里没有其他恶人能够为汪顾的善良真挚降温,她只好亲自牵着汪顾往这条路上走。无论今后汪顾会不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都认了。
可这个被她嗤之以鼻的“当前”发生得那么自然,那么迅速,她确实没想到。汪顾在短短二十四小时之内就能破茧而出,假以时日,又将进化成怎样一个混蛋?这么想着,师烨裳的两手便在裤兜里虚虚握住了空气。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莫名其妙地兼得过几年,把祖宗八辈儿运气都花掉了,她只希望厄运不要再次来得太早。
所幸是老天从来不如人愿,想什么逆什么,你越悲苦,老天就越要派一个人来用她的二逼打败你的伤春悲秋。
汪顾扯住师烨裳腰肋上的布料,小受气地摇了摇,“不了。再多情绪也不如能力。解决不了的问题再怎么发泄仍然解决不了,能解决的,就努力去解决,不要花时间在表达和发泄上。”汪顾把嘴俯到师烨裳耳边,揪在师烨裳腰侧的手簌然摊开,覆盖在师烨裳的肋上,温暖,坚韧,一动不动,“谢谢你教会我这些。”说着,她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又粉又紫的滚圆玩意儿,塞进师烨裳手里,“给你,捏着玩儿吧。虽然是婴儿玩具,但很小,别人看不见的。”
师烨裳低头抬手,就见一只穿着粉色女仆装的米妮手举奶瓶躺在手心,她无意识地捏捏,叽!生生吓一跳,赶紧收进裤兜里。“你可以不用谢我,但我耐心有限,没有下次。”悻悻地把目光调回前方,华端竹已经转身走回。师烨裳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与宴会那会儿不同,华端竹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纯白丝绸底子的立领小西服。凭她师烨裳火眼金睛都辨不出牌子,但看得出一定是量体裁衣,且工料皆为上上。解开两颗扣子的领口里露出了另一种纯色,妖而不俗的整片桃红染得很正,饱和度很高,效果比裱花竟还好,两种布料接缝处轧了密密实实的金线,恰如其分地衬托着华端竹清丽隽秀的五官,熨帖衣料缚在她窄薄细腰上,不知怎么的就显出了一股子勾魂劲儿,却又不是咪宝那种因摇曳而起的妖娆,而是...师烨裳反过手去轻轻捶了捶后腰,丝毫不觉自己猥琐地客观总结到:只有少女与chù_nǚ的交集才能产生的禁欲美。
汪顾献出右手-狗腿地去替师烨裳捶腰。华端竹满面歉意地走过来,目光不着痕迹,划过她两之间缝隙,看见也装看不见,挂起免战牌一样的谦逊笑容,颔首道:“师小姐汪小姐,实在失礼,郝君裔的伤刚好,医生千叮万嘱一定不能让她受累,所以...”
都是被迫无奈极其迅速的成长过程,师烨裳用了八年,华端竹只用了两年,但,再怎么样,师烨裳也是在这种蠢蠢欲动又迫不得已的虚以委蛇中洗尽生涩,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华端竹的伪装。华端竹含下嘴边的话,并不是真的那么难为情,不过换一种方式表达歉意而已。
师烨裳难得回收涣散目光,凝在华端竹光洁的额头上。许多人的许多年前重重叠叠闪现,宛如电影结束后没人关注的花絮。一幕又一幕,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却百转回肠。
到底有多少人,她记不清了,可她还清晰记得某一年的林森柏,拉着她袖子硬要她教她如何淡定。那句“哎呀,我是攻君!攻君就要淡定!你快点教我,我不淡定丢的可是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