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生说:
“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儿子。”
秦逸生无所谓地点点头,坐在的床上,陆绅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秦逸生对面,抬眼看着秦逸生组织措辞。秦逸生现在虚十七岁,身高抽长,比同龄人高出一截,这跟陆家的基因有关,一家三口全奔着一米八长,陆绅看着五官越显俊美的小儿子,撸了把头发,循序善诱地说:
“儿子,听说你最近交女朋友了?”
秦逸生扬起一边嘴角,“是交了……那又怎样?”
陆绅无奈地看着秦逸生,“别这样笑,儿子!你自从进入青春期后就性情大变,我都忍不住想给你请个心里医生了。”
秦逸生垂下扬起的嘴角,冷眼看着陆绅,“你请吧……很多时候我也觉得自己病得不轻。”
陆绅坐到秦逸生旁边,拍拍他的肩膀,“这个话题先放下……恋爱会治愈你的一切问题,我们可以来谈谈你的女朋友——爸爸并不反对早恋,如果你觉得合适了也可以随时带回家里,爸爸只是想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
秦逸生拉开和陆绅的距离,冷淡回道:“无所谓的人。”
陆绅皱眉,“她不是你女朋友么?”
秦逸生耸耸肩,“青春期的消耗品而已,叫什么称呼都一样。”
陆绅抿起唇瓣,忧虑地看着秦逸生,“你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儿子……虽然你哥哥现在跟男人在一起,但我希望你能谈个正常的恋爱,娶妻,生子。”
秦逸生似笑非笑,“就像你一样,冲动地结婚,然后抛妻弃子,最后阴差阳错地爱上自己儿子?”
“够了!”
陆绅愤怒地从座位上站起来,举起手真忍不住想给秦逸生一巴掌,秦逸生只是笑着看他,并没有任何闪躲的意思,陆绅甩甩手,转身踹倒了椅子。
激怒陆绅并没有使秦逸生获得愉悦,因为他知道这并非是叛逆期……事实上很多时候,他都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像在无数的梦里,他看见脚边的墨迹一点点从脚底染上小腿,淹没腰背,最后没顶。
秦逸生看着因盛怒而涨红脸的陆绅,人到中年的陆绅最近勤于保养,这种保养程度比风光无限的盛年更为严重,好像生怕自己老去一样。秦逸生的视线从陆绅脸上的皱纹移开,低垂视线,声音略微失真——因为茫然空洞而显得失真。
“你对我说这些也没用……你和我还不是半斤八两。”
秦逸生抬起手,他能清楚地感受到这个家像是被人穿线吊起,总有摇摇欲坠的东西穿插其中,“……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
秦逸生看过很多心理解读梦境的书,知道梦中那些墨迹,是他心底滋生的阴暗面,他正值“年轻气盛”,很多时候,他也害怕自己会真得去做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比如用这双手,去扼断某个人的喉咙。
父子俩短暂的对话不欢而散。
陆绅烦躁地推门出去,因为满腹心事而眉头紧锁,下楼时也差点失足踏空摔下去,险险地扶住扶手,陆绅抬眸四望,蓝色的墙纸,金色的纱帘,棕色的地板,墙边悬挂着海景图,这些都是按照付丞雪的喜好办的……让人心情舒畅的海岸风情·色调。
可当这个家里没有付丞雪时,就连空气都变得压抑,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紧绷感。
在一百米外的别墅里的事,陆绅不愿意去想。
也不敢去想。
他甚至无法想象某一天起床,发现付丞雪正在收拾行李,然后笑着告诉他,要搬去宫戚那里时,他会是什么表情——总归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表情,或许他会强颜欢笑,帮着心爱的儿子把行李拎进对门,然后笑着离开,在离开之后,独自跑到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就像他得知两人正式出柜的那天。
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陆绅一步步走下楼梯,心里像装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这让他的步伐显出老态。
这或许就是报应……陆绅想着,他抛妻弃子的报应。
陆绅先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坐在沙发上,点燃万宝路,静静地抽烟……付丞雪在家时,他几乎从不碰烟,因为付丞雪对尼古丁过敏,所以虽然很多时候喉咙发痒到让他恨不得把手指伸进去挠,陆绅也硬生生忍住抽烟的*——可这不仅没能让他戒掉烟,反而烟瘾渐渐加重,尤其是在付丞雪不在时,抽得更加凶猛。
前一阵子宫戚闹出未婚妻的虚假新闻时,陆绅卑劣地感到欣喜,为此晚饭都多吃了几碗,可隔天就风平浪静,也让他的侥幸被现实冰冷地浇灭……付丞雪是早晚都会离开他的。
或早。
或晚。
陆绅疲惫地抹把脸,异常心累,或许在付丞雪组建家庭前,他就与世长辞也好……陆绅拿开嘴里的烟,看着桌边的果盘上的水果刀,感到血液里翻滚的一种冲动,一种逐渐燃烧理智的冲动……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还舍不得离开他的宝儿,他那么努力地保养健身,也无非是想更长久地陪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
陪到他老眼昏花,两鬓霜白。
陪到他的儿子也老眼昏花,两鬓霜白。
陆绅闭上眼,仰躺在椅背上……他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这个有宝儿的世界,所以哪怕感觉内脏都逐渐被血液里燃起的火苗一点点灼烧,他也克制住仅有的理智,不作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
付丞雪拿着一沓资料进门后,就看见陆绅趴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