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件突来的噩耗,使得全西陵国上下胜利的欢欣气氛全都让肃穆的哀伤冲淡了。西陵少帝下令所有的庆功宴、洗尘宴全部取消,宫中也禁止所有的乐舞表演,以哀悼国家痛失栋梁。
十三王爷的遗体很快的依照王族之礼下葬,而西陵少帝为了纪念这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王族忠臣,特地兴建了王爷祠,让后人瞻仰他的英风伟业。
至于甫大捷归来的西陵紫龙,在获知失去唯一的亲人之后,她哀痛逾恒,将军府大门深锁,足不出户, 已达数月之久。
呀的一声,将军府侧门被人轻悄的打开了,门缝露出一张白皙的大脸。
只见他小心翼翼的左右张望了一下,立即向后一招手,悄声说道:“外头没人,可以出来了。”
里面传出低沉的女声:“铁卫将马车备好了么?”那果决有力的声音,显示了此名女子刚强的性格。
白脸男子探头望了一下,道:“备好了,我看到了。”围墙外的树下停着一辆马车,坐在驾车位上的是一名黑脸大汉。
那女子说道:“很好,你先出去等着吧。”
白脸男子走出了门,一身的书生白袍,手上提了只包袱,只见他走向马车,向那黑脸大汉笑说道:
“为了照顾爷,这几月老待在府里,都快闷死了。”
此时围墙内再度传出那名女子的声音:
“你小心点走。”语气温柔似水,满是柔情关切,和适才的威严大相迳庭。
一阵男子温雅的轻笑响起:
“连生死关头的大病都撑过了,只几步路,不碍事的。”
只见一名女子搀扶着紫衣男子踏出了将军府的侧门,那女子身上穿着寻常西陵女子的装束,却是难掩一身不凡的英气;男子容貌俊雅,虽然脸色略显苍白,清亮的眼和唇边的微笑显示他的精神充盈而愉悦。
这一女一男,正是紫珑和风静海。
三个月前,风静海病重垂危,奄奄一息,就在众人忧心焦急之际,从边关快马赶回的紫珑,日夜陪在他床边,不断的激励着他,再加上小皇帝急召来数名太医会诊,以金针施救,居然就这么硬生生的将他从鬼门关前拖了回来。
其实风静海此次病发,大半是心病,医者常谓“身心密不可分”、“积郁成疾”自有其道理。如今伊人回到自己身边,心中情结顿解,他精神一振,求生的意志萌起,加上药石救治,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而之后的数月,紫珑每天陪在他床边说说笑笑,心情逐渐开朗,身体也就日渐恢复。
看到此情形,最高兴的莫过于小皇帝了。他心中高兴之余,还颇感得意的说道:“朕早就说了嘛,紫珑是皇叔的救命仙丹,当初连发二十道金牌把她叫回来不就没事了?”
然而此时,终日嘻皮笑脸的他,却是哭丧着脸,哀声说道:
“皇叔,你真的要到那遥远的中原大陆吗?”
三个月前,他和紫珑一手策划了隆重的假丧礼,为的就是能让风静海从此退出朝廷国事,毫无牵挂的养病;然而,他心底还是悄悄的想着“等皇叔的病治好了,我又可以大大的偷懒”的鬼主意。如今风静海决定离开西陵,远赴中原,他的妄想可算是彻底的落空了。
凝视着眼前一脸稚气的少年君主,风静海温言道:
“太医说了,静海的病乃族传慢性之疾,唯有在适当的调理下,方能痊愈。而中原大陆的南方,不论是气候饮食,都是极佳的调养之所。”
见到少年仍是一脸的忧戚,他又再道:
“皇上请放心,皇兄们婚配的皆是外姓女子,故此疾至我而止,西陵王族不会再有短命的血脉了。”
“唉,朕不是在烦恼这个。”
少年皇帝唉叹了一声,心中暗想:总不能说希望你代替我做一辈子的皇帝吧!何况,皇叔已有紫珑了。
他努力甩去黯然之情,淘气的眨了眨眼,说道:
“这场假丧礼,朕可是哭得声嘶力竭,父皇殡天之时,朕也没哭得如此卖力,你们夫妻俩,可是欠了朕一个大大的人情喔!”
听到少年突然出口的“夫妻”二字,风静海和紫珑先是一愣,继而对望了一眼,两人眼中尽是柔情,不约而同的伸手握住了对方。
对曾历经生死离别的他们而言,终身之诺,尽在心中,早已不须言语。
只见风静海温和的说道:“此后隔着茫茫大海,恐无相见之日,请皇上自个儿多加保重。”
“皇叔的教诲,朕一辈子都会牢记的。”少年皇帝终于忍不住,眼泪扑簌而下,硬咽的说道:“朕一定会做个明君,让西陵的人民安乐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