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临山顶,嵇辋川却并未先去见向康。一个少年的身影吸引了他的目光。少年一身蓝衣,在左侧挂一把长剑,左手虚握剑柄,右手自然垂放面朝山崖,背向辋川。一瞬间,嵇辋川便被他出尘的气质吸引,仿佛与道为一。辋川明白,此人大约就是梁思问了。他却还并不想与他交谈,只是一步步向向康住处走去。
忽然之间,嵇辋川却看到前方三个大字,正书“望空崖”!字势遒劲,豪放无比,一股无可抵御的气势扑面而来,当下大骇,这是谁刻下的字?
不过这却并不值得嵇辋川退缩,对他而言,不论对手是谁,都不足以让他不战而逃。这种宁折不弯的性格倒在此时成了一种福泽。在威压向他袭来的一刻,久压的法力顿时翻涌。突破了,嵇辋川一身轻松。
梁思问也是顶尖剑道高手之一,又岂认不出嵇辋川也是精于剑道?何况嵇辋川突破之际,气息加身?以风格而论,梁思问飘渺,而嵇辋川则是古拙了。梁思雨本有剑痴之名,自然见猎心喜,不肯放过嵇辋川。不过,他说的第一句话却是:
“难道世上真有比雪洋更漂亮的女生?”
嵇辋川满头黑线,就算秦雪洋很漂亮,自己也见过,可其他人也并不逊色于她。梁思雨该是怎样的花痴才以为秦雪洋美的天下无双?看着梁思雨转过身后怔怔的目光,嵇辋川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正在此时,一道剑光已经当胸刺来!嵇辋川连忙拔剑相抗,袖中短剑刹那亮出,同时身体向左侧闪过。嵇辋川知道他并非与自己为敌,刚才一剑大约只有一半的速度,仅是想与自己切磋一番而已,故也不恼。可在此时,梁思雨的作为却让他实在忍不下去。
梁思雨耸了耸鼻子,似是嗅了嗅嵇辋川的味道,道:“原来不是女生。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女生比雪洋还漂亮。”嵇辋川从历城到湖州漂泊了半年有余,钱财两空,自然是没有机会买新衣的。进湖州之前本来是有打算清洗一下的,可谁想到发生了刘谢两兄妹的事,所以也就拖延下来。或许换了谢淑怿的衣服后在稍远的地方闻不出味道,但是……梁思雨刚才你都几乎贴着脸了!
没想到他如此淡定,竟然在闻到这种味道后面不改色还淡淡地评价自己不是女生!辋川身形后退,拉开与梁思雨的距离,身体向侧面而去。俗话说“一寸长一寸强”,嵇辋川手上的短剑是天然弱于长剑的。自己与梁思雨的实力不相上下,要赢梁思雨的三尺青锋,自然要以奇兵奇招胜之。嵇辋川步法诡异,或左或右,无论梁思雨如何出招,三尺长剑只离嵇辋川身体数指的距离,却是怎么也碰不到他分毫。这并不是嵇辋川的剑法弱于梁思雨,而是他对自己实实自信至极,任你剑若流云,又能耐我怎何?
两人剑法渐渐施展开来。令人称奇的是,嵇梁二人渐渐走了数十个回合,却是都没有用出任何一招人所不知的绝学,两人所用都是刺、撩、斩、劈等人人都可学成的基础剑招,唯一出彩之处似乎只有嵇辋川的绝伦步法。
实则不然。武学之道,诸法相通。尤其是基础更扎实的人一般才会有更强大的实力,两人的基础如何,自然可以反映出两人的真实实力高低。梁思雨出招只在嵇辋川身边两尺之内,让梁思问的剑法无法尽情施展;而嵇辋川则偏偏剑法精奇,虽说进攻无力,但却防守有余。两人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就在此时,另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草庐前,看着两人频频颔首。此人三四十岁年纪,方脸剑眉,面黑无髯,虽不甚魁梧,却别有一份威严。辋川觑眼看去,已然明白了此人身份。
中年人出声将两人拦下来唤过去。梁思雨施了一礼,叫了一声“先生”,便重新打量起嵇辋川。而嵇辋川拱手微微俯身,也称呼了一声“向先生”没了下文。向康的见识不是一群十几岁的少男少女相比,一眼就看出嵇辋川的男子之身。向康隐隐觉得嵇辋川身上气质似曾相识,便开口问道:“你可是我哪一位故友的弟子?”辋川又拱手道:“正是,晚辈嵇氏辋川。”向康暗里寻思:这少年身穿女服,应该是我的几名弟子所借出的,相比家境不佳。如此说来,我那故人想必也不是什么富贵之家。倒是不记得哪位故人曾收下这样一位弟子。
看着向康陷入沉思,梁思雨不禁暗笑,这位先生的毛病又犯了,开始推测嵇辋川的身份来历。这是一种近似强迫症的心理病。
嵇辋川也是相当聪慧之辈,看向康脸色几度变化便明白向康心中所想。他本就是率性而为之人,当下也不管是否失礼,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向康道:“向先生看过此信便知。”向康倒也不介意嵇辋川的失礼,从一开始,向康也大约能明白嵇辋川是怎样的人,这种人大多都是桀骜不驯的,想在自己真正让他心服口服之前让他说句软话几乎是不可能的。相反,嵇辋川如此态度倒让他更觉疑惑,愈觉嵇辋川带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甫一接过书信,看到上面大书“向康亲启”四个大字,向康便是脸色倏变。忙令梁思雨退下,带嵇辋川进了草庐之中。
一瞬间,向康便明白了嵇辋川身上傲气的源头。实在没想到竟然是他的弟子!向康心头剧震,同时明白了嵇辋川名字中“嵇”的来源,纵使这孩子不是嵇秀亲生,也必定是让小师弟以亲自相待的。
他可是想通了么?为何竟肯主动给我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