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他们缓上片刻, 只见海面如同沸水般波荡了起来, 接二连三地煮饺子一般浮出许多“头”来。
这些“头”面目各异, 有的五官俱全,看起来与他们自己相差无几,有的却或是发色奇异,或是头脸上长着角鳍,有的甚至全然是海兽模样。
若放在平日,早不知多少人要惊呼“妖怪”了,可现下死里逃生的莅阳人却大多麻木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出什么事了?”
“这是哪儿?”
“天地异变,莫不是天地异变?”
“我老鼋活了八百多岁,从未遇见过这等奇事!”
倒是海面上的“头”们纷纷发出声调有些怪异的语声交谈起来, 好奇地在海面沉沉浮浮, 东张西望。
“诸位, 稍安勿躁。”正纷然间,只听一道柔润女声由水中悠然传来,如丝似缕, 端而不媚,令闻者不由忘却其他, 心中安定下来。
“鲛仙子,是鲛仙子!”
“有鲛仙子在,我们就不怕啦!”
粉衣身影随声由波中缓缓升起, 身周似有幻彩笼罩,其间人形隐约,只模模糊糊看得出十分曼妙,令人见之无不心生向往。
被唤作“鲛仙子”的粉衣女子看身形与常人无异,只水上行步如履平地,几息间身影便在莅阳王身前停下,未等护卫们有所反应,便曼声问道:“我等乃是九阴海族之属。不知为何等力量所摄,来到此处。族人甚为惶恐。敢问这位陛下,这是何处?”
声音入耳,莅阳王只觉全身都仿佛被笼在一重轻纱之中,那声线既柔又软,随着鲛仙子每一吐字如同再轻飘不过的羽毛一般落在他耳里身上,叫他全然忘记了前一刻的恐惧,迷迷糊糊地开口答道:“回仙子的话,这里是莅阳京城。”
“莅阳、京城?”闻言鲛仙子声音中也有了一丝波动,“竟是万里之外!”
好在此时莅阳与海族两方都算有了首脑,接下来的事便简单了许多。
莅阳人将前事大致同海族交代过后,鲛仙子心中奇异之感却有增无减。
不同于莅阳人的不明就里,海族与修士们多有往来,自是知晓虽说修士之力可移山倒海,可操纵山海却绝非寻常修士能够办到。况且以九阴海渺不可测,能将它一半移转至万里之外,出手之人修为定然非比寻常,只怕是一位元婴真君,不,当尚在元婴之上!
南华界域虽广,化神天君说起来也仅有屈指可数的那几位,从不曾听说有哪一位与莅阳另有缘法,更没有貌似少年的。
若依莅阳王所言,出手的那位仅是“金童”,身后那一位“天道娘娘”虽未出手,但自其能令“金童”甘愿侍奉一端,想来修为更在“金童”之上。
可是放眼南华,并无化神女修不说,比举手间就将一半的九阴海移转万里的修士修为更要高深,那又该是何等境界!
鲛仙子心中一时间虽绕过了百十个念头,半掩在鲛纱下的面色却仍是端凝未改。
毕竟不管“金童”也好,“天道娘娘”也罢,境界都远在他们这些海族之上,自家生死不过是旁人一念之间,此时多想,亦是无用。
不如着眼当下,安置好骤离家园的族人们,才是紧要。
海族与莅阳人分别忙碌了起来,一时之间,相处得倒是安然无事。
与此同时,定波城亦是大乱。
流离泽内,自有界域以来便恒久存在,浩浩汤汤、无边无际的九阴海,不知多少人定情之时以之起誓的九阴海,转瞬之间就只剩下了一半。
定波城中不拘海族、修士,尽皆瞠目。
除了一处以外。
“少爷少爷,果然如您所言,天降异象,九阴海生生少了一半!”小厮打扮的男子匆匆忙忙逆着人流赶回府中,向主人报道。
白衣男子临窗而立,垂首持笔,似乎正在作画,闻言轻笑一声,搁笔道:“正是如此。”
此时发生之事,果然与他“梦中”一般,毫无二致。也不知烟儿一介女修之身,哪里学来那等霸道的功法,生生将半个九阴海纳为己有。
虽他对烟儿也是十分思念,但此时她想必正在行功紧要关头,自家不便打扰,不妨再等些时候。左右,他的耐心,再多不过。
小厮见自家少爷还是这般莫测高深的模样,不由心中敬仰之情油然而生。
自从月前少爷出了金丹关以来,便明心见性,世事洞察,日常所断将来之事无一不验,这回的九阴海巨变,竟也完全如少爷所说一般地发生了。
黎若真低头向画纸看去,只见优昙花间隐约站着个女子,身形婀娜,面容尚未落笔,却令人观之便觉定是个美人无疑。
指尖轻轻在画上拂过,黎若真只觉心中柔情无限。
这一回……他定不会再将烟儿拱手让人。
只是不论是与烟儿最终结侣的那位也好,还是始终隐于幕后的那位大能也罢,自己如今虽已预知前事,但相较之下,还是不能有万全的把握。
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