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停下,透过草帘,隐约能听见车内压抑的痛呼声。街头百姓不免诧异,撑着伞偏头瞧时,见车上下来的是个锦衣华缎的中年男子。那草帘被掀开,刹那间在普通得不起眼的驴车内,竟恍若是升起一轮皓月,堕入在了这简陋的西市里。
车上的女子肌肤如雪,气度雍贵。她衣饰华丽,腹部高耸,裙摆上却染上血迹。瞧见这一幕的百姓纷纷诧异,街道两侧的面馆与茶肆里也纷纷有人探出头张望。
这是辛苦赶回长京城的薛盈。
她在这一路的颠簸里已没有精力继续赶路,只能停在半途。她被搀扶下驴车,李兴戌环顾一圈周围,大声喊道:“敢问这附近哪有医馆?”
有人指了指东边的方向。
薛盈强撑着体力:“先找一家客栈让我歇下,再通知西市衙署调兵护驾。”
围观的百姓已多起来,毕竟这个贫民之地鲜有如此容光尊贵之人,瞧样子,且还在这西市的风里雨里落难。
众人瞧着三人已经进了一间客栈,街道上蜿蜒的都是那产妇的血迹。雨势渐小,围观的几名妇人焦急感叹:“那是要临盆了,老天保佑这为娘的与孩子啊!”
“皇后娘娘仪驾,闲杂人等避让!”街道上忽然冲出衙署兵卫,将整条长街严严围堵,“皇后娘娘仪驾,闲杂人等避让——”
方才还围观的百姓已轰然明白那所见之人竟是当今皇后,忙跪地齐呼千岁。
客栈内院里,一间房内进进出出都是妇人,清澈的热水端进屋,瞬间变成一盆盆血水抬出来。女子疼痛的呼喊压抑着传出,白湘探出头,朝门外的李兴戌道:“娘娘喝下催产药了,为何还不见动静!”
“白姑娘……女人生子岂是那般容易,娘娘这是头一胎,又逢早产,如何也要些时辰。”
青雀街上,盛俞策马朝城郊疾驰,在道口迎面撞上西市衙署少卿。
来人高呼留步,来不及下马背行礼便已大喊:“圣上,皇后娘娘在西市客栈内即将临盆——”
盛俞冲进客栈内院时,被众臣与护卫恳切拦住。
周朝从无男子在妻临盆时入产房,这意喻自己是迎头撞血,会不吉利。
盛俞咆吼了一声滚开,踹倒脚边最碍事的一臣子冲进了屋。
血腥之气弥漫,薛盈的痛呼那样压抑。
她在忍着疼,不想喊,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如今不再只是一个妃嫔,她不想在人前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盛俞直冲到床沿握住薛盈的手。
薛盈见到这张熟悉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勉强的笑意:“这孩子要来见你我了。”
“盛秀有没有伤你?”
薛盈摇头。
她额间汗水直下,方才疼痛里咬住了下唇,唇上有血珠凝结。
盛俞第一次见到从她身体里流出的这么多鲜血,堂堂帝王竟双眸一眯,害怕地紧握住她的手。
“若我知道今日会让你痛苦,我便不会要子嗣——”
“夫君。”薛盈说得有些吃力,却在笑,“这孩子会像你,会跟你一样姓,以后还会承.欢我们膝下,我很开心做娘亲,你不开心做个爹爹么。他只是,提早……来见你我了。”
“皇后娘娘——”稳婆焦急道,“宫口都已经开了,您已喝过药,这下可以使劲了呀!”稳婆请求盛俞离开,他将人怒斥了一通不愿走。
薛盈想劝,声音却很微弱。
白湘哭着求盛俞出门:“陛下就在门外守着娘娘可好,娘娘此刻要的只是稳婆与太医。娘娘虽然不说,可奴婢知道陛下在这,娘娘心里会更有压力。”
盛俞在薛盈的眼神示意下只能退出了屋子。
他守在门外,薛盈在屋里的阵阵喊声一直徘徊在他耳边。
整个客栈都被士兵严密围护,薛子成冲入内院,听着阵阵临盆声嘶,担忧的同时不敢耽搁,禀报着政务。
“陛下,恭亲王在岭水预备乘船,被青衣卫截下,恭亲王所领的三万兵马已被胡大人制服。眼下恭亲王就在门外,请陛下示下是直接押入大牢……”
“押入廷尉寺大牢,着温伦严守。”
“是。”薛子成担忧地深望一眼紧闭的房门,只能离开去执行圣令。但顷刻他便再回来禀报,说盛秀要面圣。
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此刻再无从前那一份温润和善,盛秀眸光冰寒,猩红的双目透着深深的不甘心。
盛俞听着耳边薛盈的呼喊,此刻恨透了眼前这个伪善的弟弟。
盛秀轻笑:“皇兄,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有反心。”
“朕在醒来那一刻就堤防你了。”
“为何?”
“朕醒来时,你第一句便问朕继位圣旨在何处。”
盛秀失笑,沉默良久,再抬头时,诡异的笑容遍布他脸庞:“你可知我为何选在今日。”
盛俞没有心思置会。
盛秀道:“我早在司天台知道今日的气象,今晨是个艳阳天,而后便一直骤雨疾落,你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