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着,光秃秃的梧桐枝干上挂了些白色的积雪,在凌冽的寒风中孤独地站在院子里冷得发抖,和着渐渐袭来的夜幕,天和地连成一片灰暗,一片死寂。今天是冬至,一年中最冷的日子到了。
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透出昏暗的灯光,一切都那么的静,只有呼啸的寒风从已经掉了一扇玻璃的窗户灌入撩起蓝色碎花布的声音,像是天外的怒吼,又像是地里传出的哭泣。这个窗户在这栋旧楼房的三楼,开始风化的红砖墙斑驳着岁月的痕迹。
木桌子上已经空了好几个酒瓶子,玻璃的酒瓶子全都空了,只有瓦罐的酒坛子似乎还有酒,男人木讷地提起来似乎感觉很沉重,随着“哗啦啦”的流水声,男人“咕噜咕噜”地喝了一碗又一碗。
小男孩蜷缩在里屋的小床上,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如果他今天下午不拗着爸爸去那个偏僻的公园,如果今天他没有带上那只爸爸才给他买的足球,如果他那一脚踢得轻一点,其实他很明白自己不是因为失去了那只足球的,都说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如果,只有后果!
偏僻的芭蕉丛里,女人低声娇踹着斜躺在长椅上,男人贪厌地爬上去,粗鲁地伸手撩起压在身下女人红色的裙子……此时此刻,这幅画面一直在男人的脑海里萦绕,其实,男人的脑海里已经储存了好多幅与之相似的画面,胀破了大脑的记忆冲出来,带着一阵阵讥笑挤满了本来就堆满了杂物的小屋空隙。这一幅幅画面一遍遍地在两双眼眸里飞旋,最后纠缠成一把锋利的钢刀,插在心口,把一颗心搅得血肉模糊。
不知道外面的天黑了多久了,小男孩已经开始朦胧下午的记忆,慢慢闭上了眼睛,嘴角轻轻抽动了两下,一滴清澈的眼泪便从眼角慢慢溢出,他开始做梦了。
大门被推开了,随着一股寒气,飘进来一股女人的香气,很浓,呛得男人刚喝进嘴里的一大口酒都进入了气管,忍不住拍着胸口猛烈地咳嗽。
香气是从一个女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的。她匆匆地闪进屋,随手关上了门。她高挑的身材,白皙的皮肤,鲜红的呢子大衣和裙子,与这个破败的小屋显得那样的格格不入。
女人:强子呢?
男人:睡了。
女人:我去看看,我给他买了一只足球。
男人:放在外面吧,不要去吵醒他。男人眼睛愤怒地死死盯着那只足球,它的身上似乎还有儿子玩过的印记。
女人:这样看着我干嘛?女人低头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大衣和裙子,还是那样的鲜红,没有一点异样。
男人:把球给我吧。男人从女人手里拿过足球,找了张抹布使劲擦拭着,像是足球上沾了什么很脏很脏的东西,怎么擦都擦不掉。他把擦过足球的抹布从窗户扔了出去,又重新找了张干净的毛巾擦拭……
小男孩被一泡尿给胀醒了,他爬起来揉着眼睛打开房门,一个红色的东西在窗户上闪了一下,不见了,男人紧握着拳头,手臂上的青筋一根根蹦起来。在他转过头的一瞬间,男孩看到了一种他从来没有从男人眼里看到过的眼神,像正在撕扯猎物的野兽,露出一脸的凶光,然而只是一瞬,又变得和蔼起来。
男孩:爸爸!
男人:哦!强子,快睡去,12点了,明天还要上学。
小男孩在睡梦里被楼下的沸腾的吵嚷声惊醒,他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从窗户往下望去。天还没有亮,楼下一辆闪烁着顶灯的警车前面围了一大群人,惨白刺眼的车灯直直地照射着地上一滩鲜艳的殷红,像是人的衣服,又像是一滩血!
男孩跑到爸爸妈妈的房间外使劲地敲着门:爸爸爸爸,我们楼下出事了!妈妈!妈妈!
大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小男孩赶忙转过身开门去。门外站着两个警察,还有一群跟上来的邻居。
警察:你叫强子?
小男孩:嗯!
警察: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小男孩:还有我爸爸妈妈。
警察:你爷爷奶奶呢?或者外公外婆?再或者叔叔婶婶?
小男孩:他们都在乡下。
警察:你爸爸妈妈去世了。
小男孩:……什么?不可能!他转身回去,猛地推开爸爸妈妈的房间门,但是里边没有爸爸妈妈。
邻居温婆婆眼泪婆娑,一把抱住强子:乖孩子,跟婆婆下楼再看一眼你爸爸妈妈。
楼下,火葬场的车已经来了,有几个人正在翻弄着两具尸体,准备抬到车上去。
小男孩拼命挣脱婆婆的手嚎叫着跑过去:爸爸!妈妈!爸爸!妈妈……不管他怎么拼命地喊拼命地摇晃着男人和女人,他们都没有一点反应。此时,女人的身体已经僵硬,男人虽然还带有余温,但是却已经停止了呼吸。
温婆婆上去抱住小男孩,她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双手也随之抖了一下,她看到了一双稚嫩的愤恨如剑的眼眸,发出一股冰冷的凶光,直刺入人的心肺。婆婆使劲地眨了眨眼睛,小男孩可怜得泪流满面,无助地望着载着爸爸妈妈的遗体的车子消逝在渐渐升腾起来的白雾里。
温婆婆心疼小男孩无人照顾,把他接到了自己家里。反正自己儿子一家都在另一个城市,只留下了一个比强子小三四岁的孙女,一个孩子是带,两个孩子也是带,多一个孩子在身边也热闹些。
十多天后,小男孩从警察叔叔那里得到消息:妈妈死亡时间是晚上12点左右,爸爸死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