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都,过春节都需要预备非常多的年货,诸如腊肉啊、米面、糕点、果脯蜜饯,其中最重要的还要数节前的面食。但这也只是富贵人家的讲究,普通的百姓家里果脯之类的肯定就没有了,可也是一定要弄到腊肉和面点的。
赋春则有些不同,赋春这地方年味儿不太浓,不过是相比较大都而言。
往年的面食点心自然有府内的下人们预备好,主人们只要等着除夕一块儿吃年夜饭就行,这一年却有许多地方都不一样了。
首先是熟悉大都菜肴的侍女们,温乐手下有能耐的几个都被他提拔去蚕房做活儿了,韦氏手下有许多织布剪裁的能手,也各有各的事情干,其他兄弟俩的侍女们绣花的绣花扎染的扎染,也各有各的能耐,余留下没事干的本就不多,娇滴滴的女孩儿们在侯府内也是被温家人呵护的,没有忽然派去做菜的道理。
新招进来的婢女们年纪都比较小,而且都是赋春当地的人,她们连对大都都只有个概念而已,更别说烧出正宗的菜来了。
离开了大都温府内的小厨房,来到赋春的第一个年关,就叫韦氏有些哀愁。
思乡啊,如何能不思乡?
生她养她的大都城,连空气都是她嗅惯的味道,城内每一家的点心她都能毫无遗漏的回想起。五味斋的蜜枣糕梨花酥,何方园的蒸糖饼渍龙眼……
韦氏独自关着门儿对着月光唉声叹气的好些天,大年三十,她家好儿子背着个硕大的砧板到了她院子,一脚踢开门就将砧板丢在了茶桌上。
“母亲!来包饺子!”
他身后跟着表情各异的两兄弟,一人端着一个大铜盆,温润抱了一盆的调料肉菜,温炼捧着一大盆子面粉,手上还提着一桶水。
韦氏愕然:“这是要做什么?”
温乐一撩袖子,给温润使眼色,自己雄赳赳气昂昂的说:“我听庸儿说您在屋里哭了好些天,不就是馋饺子了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不会包我会包!”
韦氏忍俊不禁,看着温润温炼两个愁眉苦脸的模样,嗔怒的对温乐道:“胡闹!君子远庖厨,男人哪儿有做饭的道理。”
温乐蛮不讲理的将温润盆子里的肉啪的倒在砧板上:“那是大都的道理,在赋春你儿子我才是老大哩。”
说罢他对温炼抬了下下巴,哼哼道:“过来剁肉。”
温炼一身蛮劲儿使不完,闻言一点也没有意见,一手握一把菜刀笃笃笃就开始剁起肉来。
韦氏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到底不是有心拒绝,轻叹一声,便吩咐惊蛰叫人去取些水洗手。
她边挽袖子边和兄弟三个道:“走吧,去小厨房。炼儿那么大的力气,再剁一会儿,母亲这的桌子就要塌了。”
温炼愣了一下,见韦氏的表情晴转多云,也不再意被揶揄,放下刀挠挠脸放心的笑了起来。
温乐坚信君子远庖厨这句话出现的原因绝不止男人为了逃避家务,不想在饭后收拾一片狼藉的战场的女人估计也是推动这句话的主力军。
兄弟三个人,包括温乐在内,没有一个靠谱的。
为了剁肉,温炼脱了外袍,在小厨房里龇牙咧嘴的挥动手臂。他方圆一米之内肉末四溅,并且进入状态后基本听不进任何声音,手臂的挥动间几乎出现了残影,连韦氏制止他的话都被抛在脑后。未免进入他的攻击范围被袭击导致死无全尸,韦氏带着剩余的兄弟俩狼狈的躲到了另一个小灶台那儿。
温润微笑的嘴角有些抽搐,他看似不在意实则非常勉强的,优雅的伸着自己纤细的两根手指慢慢捏下粘在外袍上下的碎肉,看着温炼背影的眼神里几乎泛着血淋淋的杀气。
韦氏沉默的看着温炼打满鸡血的背影,非常虚伪的憋了一句:“炼儿一会儿该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