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怎的如此生分,叫我无雪便好。”祁无雪身形微动,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王鄞,顺手折了枝怒放的腊梅,略一斟酌,俯身过来,将它插至王鄞鬓角,道,“金玉配不上姐姐,这腊梅素极,如此一来倒是甚好。”又顺势靠近王鄞耳边,轻声道,“姐姐较于从前,清减了许多,无雪好心疼。”
鼻尖登时满是祁无雪身上暖暖淡淡的香气,似花香,又凛然许多。王鄞心中反感,往后退一步,淡笑着说:“多谢贵妃。”
祁无雪没有说话,不多时便转身:“行了,还得去太后那边请安,改日再来看你。”
正当此时,一个大呼小叫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娘子娘子,你在哪里?”
王鄞有些无奈,直想扶额。
贻川从径口小跑进来,见着这么多花花绿绿的宫人顿时噤了声。
“怎么?”王鄞问道。
原本准备离去的祁无雪则亦无声地注视着两人。
“那个……奴婢方才发现,那个……煤炭用完了,而且这个月的……都没了。”四下一片寂静,贻川小声地回话,跟吞了只苍蝇似的答得磕磕绊绊。
“没就没罢,熏得人还不舒服,什么大事。”王鄞平静道,又冲祁无雪略一低头,“王氏训下无方,贵妃见笑。”
祁无雪倒没在意,嘴角弯了弯,便扭了头,髻上珠玉琤然。
一行人皆随着离去,唯祁无雪身边那个一直不曾注意的贴身婢女扭头盯着王鄞许久,一双漆黑的瞳仁镇定而谨慎,让人发毛。
望着铜镜中模糊的影子,那朵腊梅如叫嚣般在鬓角张牙舞爪。王鄞随手将其摘下,自己何时曾受过此等屈辱,就算当时家道中落,自己也从未卑躬屈膝地求过谁,待到被贬肃玉殿,又何尝不是挺直了脊梁骨做人。
祁无雪,这个名字缠在王鄞心里,如阴魂一般飘飘荡荡散不去。
王鄞嗖然起身,这都欺压到名不见经传的肃玉殿来了,往后的日子大抵是更加难过了。若此刻再隐忍,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这后宫之路怕是越来越难走,一个一个的,都是敌人。
王鄞提笔,落笔一如娟秀如流水。她望着满满一册桃花笺,苦笑,既然决定开始,那么久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想来出去心中的折磨,这被禁足一年的生活倒是少有的安宁平和。
“贻川,替我交予清霖宫白婕妤,好生看着,别弄丢。”王鄞拂袖,未束起的长发随之微动。
“娘子,这是什么?”贻川改不了好奇的老毛病,见王鄞沉着脸没搭理她,忙应地欢快,“哎哎,好嘞。”
东方白原为江东一代才女,擅长诗词歌赋,性子也是冰雪清高又自傲。可惜了被当做贡品献了上来,与王鄞两人倒是惺惺相惜,偶尔还能一起开个小诗会。这会子将赌注押到她身上,风险不大,但只是时间。因她清冷,不屑恩宠,皇帝也甚少去清霖宫。
但这也是唯一的机会,在禁足时间结束前先布置下。
夕阳浸红满天云朵,亦染得窗外腊梅格外艳丽。再一个时辰就没阳光了,窗口已用破旧棉布堵上,可丝丝的寒意还是不停侵染进来,这慢慢长夜难熬。
正当王鄞踩着凳子亲自从柜子上面抱下许多穿破了的衣服,准备夜里盖在被子之上时,殿外突然来了几个公公。她侧身望了望,腿有些酸麻,一个没站稳险些摔下来。
“娘子当心。”一个公公甩着拂尘迈着小碎步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可是掌管物资的李公公?”王鄞将手中的衣物放下,抬起眼睛道。
“娘子好眼力,竟还记得奴才。”李公公弯着背,笑得阿谀奉承。
王鄞心下有些诧异,这宦官一向欺软怕硬的,自己在这里冷落许久,竟还哈巴狗似的贴上来?
见王鄞疑惑,李公公忙冲身后几个小太监一个眼色,指着地上几筐上好的轻炭笑道:“此前娘子的火材都是些不长眼的在供,可真是委屈娘子了。”
“何人吩咐的?”王鄞心中大概有个底,却还是不甚相信地问了出来。
“这……娘子就别为难我了。”李公公面露难色,想来是那人封了口。
王鄞点点头:“罢了,且下去吧。”
李公公一招手,几个小太监即刻垂着头一溜出了殿门。
肃玉殿又恢复了寻常的平静,如同一谭死水,唯斜斜的夕阳洒在地上,似一滩融化的金。
王鄞望着地上那几筐炭有些出神,必定是祁无雪,可为何?难不成是为了拉拢自己?何必?如今自己处境尴尬,而她又是高高在上,且她定知道自己原本就对她就毫无好感。王鄞略敛眉,虽说不受嗟来之食,但在这种情况之下还是权当不知情接受了再说,再者,之前祁无雪对自己过分,自然不必还她这个情。
这么一想,王鄞心中倒是安定下来,自得地往暖垅中填入炭,轻轻一拨火就旺了起来,果真极好。
有了轻炭,这冬天倒惬意起来。烤烤火,看看书,或亲自去小厨房做点点心,静候着这种日子终期的到来。
这之后祁无雪倒不曾再来,后宫亦一派祥和。只是这皇帝一日前又去了东海边,这年方三十出头的皇帝可不怎的就迷上了长生不老,只想着羽化升仙,硬是要寻着那传闻中亦真亦假的仙山,以求得梦寐以求的丹药。想来自己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东方白那里亦是束手无策,说来也是,这人都走了,写个诗画个画给谁看?
王鄞端着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