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常侍双手笼在袖子里,抬起眼皮瞄了一眼瘫软在龙榻之上的人,这般懦弱无能惊慌失措的样子,就是连被赵高扶上大秦皇帝宝座的胡亥公子都远不及,更莫谈与始皇陛下和扶苏公子相提并论。这种人又有何资格称帝?他轻蔑的道了一声,“义帝,请吧。“
“不,你们怎么敢!”熊心一拳挥开中常侍递过来的酒盏,酒水泼到地上,嗤的一声冒出白烟。熊心吓得连连后退,惊恐的叫道,“寡人是楚王后裔!寡人是君,你们怎敢如此待寡人?”
中常侍不为所动,神色平淡的道,“义帝若是不愿饮下此酒,那也只能侍从请陛下喝了。”他故意加重了那个请字,对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
熊心站起身想要跑,殿内的侍卫又怎会让他逃脱?捉住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义帝对他们来说太过容易。
面对步步逼近的侍卫,雄心仍是不死心的嚷道,“项羽何在?让他来见寡人!”
“哼,义帝不必枉费心思,霸王不在城中……”中常侍冰冷的声音无情的掐断了熊心最后一丝求生的念想。便是在城中又如何?始皇陛下要收拾的人是就扶苏公子也是救不得的。
中常侍冲侍卫使了个眼色,为防夜长梦多,还是速速解决方是上策,以免生变。一名侍卫上前缚住熊心的身子不让他挣扎,另一人撬开他的嘴将酒壶中的酒径直灌进他的口中,确认他将酒吞下去了才将他放开。
喉咙里火辣辣的痛,熊心捂着颈部拼命地想要将毒酒吐出来,然而疼痛却更加剧烈。那毒发作得太快,他双眼圆睁,一股猩红的血喷了出来。他怔怔的望着那鲜红的血,身子往前倾倒而去,思绪一瞬间仿佛回到多年前,那时候他还是个放羊的孩子……日子过得虽然清苦,却很快乐,若非项梁……是啊,人的野心与yù_wàng总在不停地膨胀……得到了就还想要更多,这一天他知道迟早会来的……
楚霸王三年,义帝熊心驾崩于彭城皇宫,天下大恸。
那天扶苏不在城中,他率兵去九江平叛。
英布反了。
自从鸿门宴上,扶苏封了英布九江王,似乎这人的就野心开始壮大起来。汉王等六王联军前来攻打彭城,英布竟然不听扶苏号令只在九江做壁上观。等扶苏击退了六王的五十六万联军,天下震动,其他诸侯王无不对楚霸王俯首称臣,这时他才派了使臣前来表态,也只是找了个称病无法领兵的借口。
这般目中无人只引得霸王帐下那些曾与他共患难的兄弟愤然不平,只道英布狼子野心,实乃忘恩负义之徒。
年初,据说汉王的使臣去了一趟九江后,英布就起兵了。
扶苏遂带着人马前去九江平叛,这才给了嬴政可趁之机。这次诛杀义帝的行动来的太过突然,留守彭城的那些臣子尚未来得及反应便接到义帝薨逝的消息。
而等扶苏平乱后匆匆赶回,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范增跪在城门之外,久久不愿起身,一脸哀恸道,“大王,义帝是我等共拥之主,您岂可犯下这等弑君之罪?这天下难容啊!”
扶苏收起凯旋而归的喜悦之情,诧异的道,“范先生快快请起,本王何时下令诛杀义帝?”
“大王当真不知此事?”范增站起身
来继续追问。
扶苏正色道,“正如范先生所言,本王既已拥立熊心为我主,又岂会不明所以的谋害他,此事发生时本王并不在城中,想必其中另有蹊跷。”
范增躬身行了一礼,道,“还请大王彻查此事,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扶苏回了行宫,嬴政仍在不知疲倦的摆弄着棋盘上的棋子。
棋盘上飞鹰的翅膀已经被折去了一半,散落的白子也渐渐聚集起来隐隐有了包围黑子的趋势。
☆、天下为棋(三)
汉军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短短数月,汉军新拜的大将军韩信便攻占了魏国,俘获魏王豹,继而破代国,灭赵杀陈余。
楚霸王三年冬,扶苏亲率大军发动反攻,围困荥阳,汉军向东挺进的脚步不得不暂时停顿下来。扶苏率军一举攻下荥阳城后,屯兵在荥阳以北的广武,与汉军形成对峙,至此楚汉双方开始了长期的拉锯战。
翌年年初,韩信率军渡河攻打齐国,大败历下守军,一直打到齐国的都城临淄。齐王田广领兵向东逃走,并派了使臣向扶苏求援。扶苏遂派帐下大将龙且前去救援齐国。龙且自以为人多势众,盲目自大,轻视韩信,导致齐楚联军在潍水之战中大败。龙且被韩信所杀,楚军损失惨重。
扶苏在广武的营地中接到龙且战败身死的消息时大为震惊,他帐下其他将领也纷纷对此战果百思不得其解。这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军队何曾遭过如此重创?然而众人尚未从败战的噩耗中清醒过来,坏消息又接踵而至。楚军的探子回报汉将灌婴率军一路直奔彭城。
扶苏坐在军案前久久无语,他与汉军交战数回,却从未像如今这般艰难过。对方总能先他一步,让他觉得冥冥之中似乎有高人在汉军背后施以援手,而让人对他极为熟悉,甚至将他用兵的习惯都摸得透彻。他的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那张绢布地图。
“大王……”小范立在他身边,无比担忧的道,“你已有数日未眠。”
扶苏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战事胶着不前,如今又有腹背受敌之危,本王如何安睡?”
“但这么不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