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禾没作声。
裴懿径自道:“自从知道你没死,我便一直在找你。刚开始那几年,我想你想得发疯,几乎要活不下去,我只好将全副心神都放到政事上,日夜忙碌,以此麻痹自己,没想到竟成了被人称颂的贤明太子。当思念成了习惯,便不再觉得那么难熬了。但每每午夜梦回时,对你的思念便像一把淬毒利刃,不停地在我心上戳刺,痛彻心扉。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偷偷哭了许多回。我偶尔也会觉得恨你,恨你如此狠心,一点儿消息都不肯给我送来。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教我寻到了你。但我不能把你带回皇宫,我知道你想自由自在地活着,我不能再次把你关进笼子里去,我已经错过一次,不能再错第二次。所以,我暗自筹谋,终于脱掉一身枷锁,成功从笼子里逃了出来,直奔你而来。从今往后,我陪着你,好好过日子,过好日子,谁都不能再将咱们分开,除了阎王爷。”
沈嘉禾沉默片刻,抬眼看着裴懿,道:“就这么将皇位拱手让人,还是设计你、利用你的人,你甘心么?”
裴懿轻抚着他的脸,笑道:“同你相比,皇位微不足道,魏衍想要,给他便是,我才不在乎。”
沈嘉禾道:“你不担心他将你赶尽杀绝么?”
“我了解魏衍,他是一个复杂的人,虽然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他也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他已经得到他想要的,我于他已经没有任何价值和威胁,我相信他不会对我下手。”裴懿笑起来,道:“你担心我?”
沈嘉禾垂眸,道:“我担心你连累我和念念,还有村民们。”
裴懿低笑两声,道:“你什么都好,就这点不好,总是口是心非。我什么时候才能听你说句真话?”他忽然想起什么,目光灼灼地看着沈嘉禾,道:“我出征那日,你说你有一点喜欢我,可是真的?”
沈嘉禾沉默片刻,道:“我忘了。”
裴懿略显失望,随即又振奋起来,道:“总有一天,我要你重新对我说出这句话。”
沈嘉禾没应声,打眼却瞧见裴懿挂在颈上的玉佩,他伸手拿起来托在掌心,凝眸一看,正是他赠予他的那块麒麟玉。
裴懿轻声道:“这些年我一直贴身戴着它,片刻不曾离身。”
沈嘉禾的心思早已飘到别处,默然半晌,才戚然道:“嘉泽……你可知道他的消息?”
裴懿道:“因为想着你或许会去投奔叶嘉泽,所以我在谵王府安插了眼线,监视了叶嘉泽九年,所以他的事我大略都知道。”
沈嘉禾的确想过去找叶嘉泽,但这太容易暴露了,所以便没去。
这些年,他没有半点叶嘉泽的消息,心中着实挂念的紧。
沈嘉禾道:“将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
裴懿知他心切,也不卖关子,直接道:“你走后,叶嘉泽给你寄了几封信,我不想让他知道你出事了,便仿着你的笔迹给他回了信,可不知怎的竟让他生了疑,直接跑到浔阳来找你。我不能告诉他真相,便说你死了,他无法接受,对我大打出手,这事传到我爹耳朵里,又生出许多事端,不过最后都被我摆平了。叶嘉泽被我爹逐出浔阳,并勒令永不能踏足穆国。待他回到北岚,我才写信告诉他,你并没有死,并说了其中原委。与其相信你死了,他自然更愿意相信你还活着。他开始同我一样,满世界寻你。我都寻不到你,他更寻不到,但他从未放弃,直到现在还在找你。”
沈嘉禾心痛难当,强忍着没有落泪。
裴懿心疼道:“等开了春,咱们一道去北岚看他,好不好?”
沈嘉禾点头,收拾好情绪,道:“他成亲了么?”
裴懿道:“没有。”
“为何?”沈嘉禾蹙眉道:“嘉泽今年已二十有四,早已过了适婚的年纪。”
裴懿不答反问:“你还记得叶嘉泽身边那个叫祝玉楼的侍从么?”
沈嘉禾隐约记得有那么个人,但面貌已模糊了。
不待他回答,裴懿便道:“叶嘉泽和祝玉楼同你我一样,是心心相印的恋人。”
沈嘉禾惊怔片刻,黯然道:“只要他觉得快活便好。”
裴懿微微笑道:“没想到你是个如此开明的兄长。”
沈嘉禾不理他的揶揄,也没有什么话再同他说,便道:“时辰不早了,睡罢。”
裴懿道:“在睡觉之前,你先告诉我明儿个打算怎么同别人介绍我,我也好知道该怎么配合你。”
沈嘉禾差点忘了这茬。
裴懿当年在白头村住过一阵,说不定有村民还记得他。
给他编排个什么身份合适呢?
裴懿在旁出主意:“就说我是你表哥,家道中落,来投奔你,如何?”
沈嘉禾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点了点头,道:“但你总不能再用本名了。”
裴懿道:“我的表字甚少有人知道,便用表字代替名字罢。”
沈嘉禾道:“也好。”
裴懿笑道:“宝贝儿,叫声‘表哥’来听听。”
沈嘉禾懒得理他,翻个身闭上眼。
裴懿一手从他颈下穿过,让他枕着自己的臂膀,一手搂着他的腰,握着他的手,低声笑道:“表哥会好好疼爱你的。”
*
因为昨夜忘了同邵原说今日要去镇上,所以沈嘉禾早早便起了床,裴懿跟着他起来。
沈嘉禾睡得安稳,裴懿却是一夜未眠。他实在舍不得闭上眼,愣是盯着怀中人看了一整晚。却仍觉不够。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