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好不容易收拾完了,他一出院,便看见那个围着披风蒙着帽子的男人,依然还站在马车前,等他。
看不见脸。
“皇上……抱歉……”
“我们家宫主他……”
“你不用说了。朕……都听见了。”湛子升说到一半,那男人便抬起一手,阻止他再说下去。
“朕……这就回宫去了……”
是错觉吗?男人登上马车的时候,似乎还回头,望了那院落中的灯光一眼。
“皇兄……你当时的那首曲子,还是唱给朕听的……对不对……”
“你要朕知道……”
“你们……是被人拆不散的……”
“对不对?”
男人在斗篷下,轻轻地闭上眼睛,攥紧拳头后,才一步钻进马车,驶离。
徒留下他的声音,在风中,湿湿的,混着不成形状的红梅花瓣,一起飘散。
“如果当时,被刺死的,是朕,该多好……”
“如果是朕,该多好……”
风声中,只余黑色的月夜下,和漫天血红的梅花,在他的马车身后,呼啸,飞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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鹊桥(中)
“皇上……”
“时间不早了,您何苦在这样的夜里,吹如此冷的风呢?”
秋日里的雨,如同轻薄的蝉翼,冰冷却无声,丝丝密密地交织着,打在身穿明紫皇袍的男子身前,打在他一动不动,只怔怔望着远方的长睫上。
身后有侍官,为他乘着伞,一起站在城头之上,映碧皇宫中地处最高,可以王得最远的地方。
“更何况皇上腹中,还有即将临盆的小皇子……”
“你可知道,当年我的爹爹,便是站在这映碧宫中最高,视野也最广阔的地方,等我的父皇回来……”
“你可知,他等了一年又一年,他每日每夜,望着初升的太阳,望着日落后的晚霞,望着望着传信的鸿雁,望过了几个春又几个秋……”
“却终究……没将父皇等回来……”
说话的男子,便是那个身穿明紫皇袍,站在城头之前的人。他的名,唤宁彧铎,是这大鈭王朝的主宰之人,统御着四极八方,袖揽着乾坤天下,可乾纲独断如他,却仍断不了自己对那个人的一厢情,一腔念,断不了自己对那人的一丝恨,一生怨。
“朕小时候不懂,到底是什么,让爹爹一直等一直等,似乎可以坚持一辈子等下去似的……”
宁彧铎自登基以来,杀伐决断,从不手软,论起手段城府,甚至比先皇宁紫玉还狠厉暴烈上几分。然而今日这番言语,虽然语气甚轻,淡淡若天边微云,却是比之平日,不知多了多少脆弱仓惶。
“后来,朕才明白,人这一生中,命运早就安排了一个人注定会遇到另一个人,无关身份,没有背景,没有预兆,没有选择……”
“如果可以选择,朕定不会选择于皇兄爱上同一个人。”
宁彧铎话语刚落,漫天的大风忽然吹来,卷起他额前珠玉,如斛作响,清脆悦耳。就好像一下子吹出了五年前的往事,于他眼前呼啸。
五年前,肃亲王府。
“王爷交代的事,卑职都办妥了。”
肃亲王府大殿之内,有一个黑衣人单膝下跪,声音庄重严肃,语调冰冷平静,仿佛没有人的任何情感。
殿上,一个身着淡紫色王袍的男子正微微低着头,垂着目,不动声色地品着茶。
肃亲王宁彧铎,当今文正帝宁彧泽同胞之弟,对于他,坊间庙堂均有谣传。
坊间锁,肃亲王宁彧铎,心狠手辣,阴鹜暴戾,残忍嗜血,即便是杀起坊间百姓也从不手软。
庙堂道,肃亲王宁彧铎,少年之时便已率军出征,声名赫赫,勇猛威武,当世青年才俊之中,无出其右。
宁彧铎,为先皇宁紫玉于一江湖男子诞下,他虽于当今文正帝是同胞兄弟,二人却长得并不如何像。
文正帝宁彧泽,相貌端正,剑眉星目,眉目微弯,品性温和,即便不笑之时,也让人觉得他笑意盈盈,温和可亲。
然而肃亲王宁彧铎,比之其兄宁彧铎又不知多了多少阴鹜肃杀之色。
只见,他虽是一身淡紫王袍,白玉华冠的温和衣衫,但由于容貌肃穆阴厉,神情冷峻,瞳中颜色又过于深沉冷静,明明灭灭流转其间,实在让人弄不出心思为何。
除此之外,他眉间傲气也仿若高于凌霄,犹如鲲鹏展翼,飞龙在天,缚之不住,再加上他身形极好,极为高大俊伟,猿臂蜂腰,因此,这一身温和的衣衫,便硬生生地让他穿出许多阴鹜狠绝于霸气凌然的味道来。
人们只道,如今这肃亲王宁彧铎,比之先皇宁紫玉,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狠戾,又不知高出多少。
想来,年幼之时,父皇失踪,爹爹失常,在这位肃亲王心中,不知蒙上了多少阴影,因此今日,才养成这样偏激的性情。
茶盏之内,嫩绿色的茶叶在水中飘飘摇摇地打着旋儿,男子看了,只勾唇一笑,眼中阴鹜之色乍现,却仍是半天来不说一句话,十分沉得住气,继续悠悠地品着茶。
“启禀王爷,昨日,已按王爷吩咐,将一千万两黄金送至凌妤殿,交予殿主辛秦手上,就说用这万两黄金买下王爷的项上人头。”殿下,那黑衣人冷冰冰地报完,顿了一顿,才又补充道,“另外,也交代过凌妤殿,此笔交易,定是要他殿主辛秦来做,王爷不必担心。”
殿下,那黑衣人说罢,却是不明所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