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等等,刘星,你刚才说什么,你说谁忘恩负义?
我说你呗,就你妈那手术费,那手术费是季晏他们家动迁的钱,当初把钱都拿给你妈动手术,他们家是生活不下去才搬走的!
刘星望着我完全呆掉的表情,眨巴眨巴眼皮说,就那十六万,小阳你不知道?你怎么,你和季晏没见面呐?那,那你不知道怎么还知道季晏结婚的事儿呀?
季晏她在哪儿?她在哪儿?我隔着一张咖啡桌抓着刘星的胳膊追问,我说,刘星告诉我吧,季晏在哪儿?季晏她到底在哪儿了?
刘星也抓着我胳膊,她说,小阳,你别这样,小阳别这样好不好?你看,好多人看你呢,你别这么样,季晏,季晏她都结婚了,你现在找她,你们又能怎么样呢?她肯定不希望再见你,她现在,反正她不会乐意见你,大家都希望你能好好的,你就好好过不行吗?就不行吗?
我哭得失去理智,完全忘了身在公众场所,我涕不成声地说,不,不要这么对我,刘星,刘星我怎么办啊,我不想这么样...,也想...能...好...好好的,可我过不好,我太想她,太想...她...了,她...为我...走到那份上,我什么...还...还都...不知道,我怎么办,我...要找着她,你们让我见她一面吧!
刘星解开我抓着她胳膊的手,她的胳膊这才活动自如,她用手推着我肩膀,将我的身体慢慢靠回椅背。然后拿出一张面巾纸给我,又拿一张面巾纸边给自己擦着眼泪边跟我说,小阳,没关系,你又不是真忘恩负义,你本来就不知道嘛,别怨自个儿,季晏她也肯定不怨你,我保证她不怨你。其实,当初叶雨也为你们好,这不用我说你肯定全明白,可事到如今,你和季晏都分开这么多年,就算再见,又有什么好处呢?再说干嘛非要去找她,要你们有缘份,谁也拦不住,早晚哪天自然就见到了。现在,你非找她去,你不想想叶雨处心积虑好不容易瞒了这么久,她能告诉你吗?你让我说,我也知道你心里头苦,可,可我怎么说啊?
你什么都不用说,刘星你就告诉我季晏她现在到底在哪儿了,就告诉我这个!我就想知道这个!
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告诉你这个的,你别逼我啊小阳。
我逼你?我早该知道你跟叶雨她们一样,你们都是一个鼻孔出气儿,你们算什么朋友,坐这儿干嘛,看我笑话?
小阳,别这么说好不好,其实我跟叶雨...
把嘴闭上!
我站起来,那时候的我流泪成河,全身都在打颤,但仍坚持着跟刘星说,我告儿你刘星,我这趟回来就是回来找季晏的,我没她不能过,要这么过下去还不如五年前一枪打死我!你们觉得自个儿都挺伟大吧?你们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有多痛苦!这五年来,我活着,我活着吗?你说,刘星你说,我让你们特丢人,特丢人现眼是不是?我错了?我不要脸吗?我就不要脸也不用你们管啊,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干,那感情它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
小阳啊...
你慢慢喝。
你去哪儿?小阳!小阳!你去哪儿呀你?小阳!
“上岛”这条街,我闭着眼都能走出去,再过一个月,这里会像五年前一样喜庆,好多拉花,好多气球、圣诞老人,还有圣诞树,你还记得这儿吗,你跟我说,要是下雪就好了,现在下雪呢,你在哪儿,你在哪儿呢?
我记得小晏跟我说过,如果将来结婚就回丹东农村盖间房子,她希望和她的爱人能在农村生活,她真的太喜欢那片明净的天。刘星说季晏为了救我妈把他们家那点钱全搭上了,他们是倾家荡产搬走的,会不会,去农村n_ain_ai家呢?
我那个时候一心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在边儿的,没谱儿的,真是什么道儿全都想尽,于是就跑丹东去了。
结果,事情根本不是我所期望的那样,去到丹东,叫人更沉重,那个曾经让我前所未有地感到安宁的地方,曾经觉着好看的夹桃花,睡过的n_ain_ai家,曾经满山头撒丫子跑的小村庄,五年的时过境迁,全变了。
不知何年何月,这儿被开发成了温泉度假村,这儿再也不是我记忆里那个穷乡僻壤且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好多村民都靠“温泉”致富,没人再住稻草房。但这村庄从本质上已经毫无色彩,再也没有梯田没有牛羊,从前随处可见兔子的山头被修了台阶和亭子,从前用来播种的土地几乎都被征用掉,建筑游泳馆、停车场、宾馆旅店、农家院,特色火炕,等等等等。然后那些城里人就一茬儿接着一茬儿驱车前来,来享受这百般装潢失掉味道的小村庄。
小晏她怎么可能在这儿,就连n_ain_ai家也离开这儿了,这儿的一切,难见当初模样,只有苍凉大雪,满坑满谷。——突然就想到有个词语叫作物是人非,忘了谁说过,这是世上最狠毒的词语。
离开的时候,我徒步走到一个没有站牌却停车的三叉路口,那路口距离度假村足有五里地,如小晏所愿,这儿建了大楼,像模像样的一所学校矗在道旁,门口两块白色木匾好似对联一般挂在c,ao场大门的左右墙上,左侧白底黑字写着“丹东市度假村临志小学”,右侧写着“丹东市温泉度假村慈善募建”。我抬眼望向c,ao场,旗杆伫立,红旗飘扬,这些一直是小晏渴望看到的。
当回连的车停稳在我背后的时候,我还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