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后这个人的声音太过清晰,好像没有借助这个小小的仪器,而是通过另外的媒介,笔直地钻进心里。清晰到令人恐惧。
“我有病。”对方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的身侧,“会传染的那种。”
江桐抬头望着他,耳朵里嵌着的助听器有些松动,他往里塞了塞,站定了脚步,“什……么……病……”他说话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地吃力,认真得就像刚学会说话的小孩。
那个染着一头红发的男孩垂下头,没有说话,江桐也没说话,有些局促地站在他的面前。
镜头晃动,就像一个人挣扎不已的内心。高坤的眉头狠狠地皱着,手指攥紧又松开,喉结上上下下,如鲠在喉。
倘若把沉默拆开来看,一定是无数次看不见的挣扎。无论是怎样的沉默。
“那天晚上把你吓坏了吧。”他终于开口,却仍旧低着头,用脚踢开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我当时疯了,觉得自己活不长了,不想就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病死,烂在哪儿了都没人知道。我这辈子太他妈操蛋了,凭什么偏偏是我,我没做错什么,我凭什么,我只是想赚钱!而且我真的没办法……”
他说了好大一堆,语速也快,又带着很重的情绪,江桐听清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靠猜。但他听见他不想一个人死。
自己也不想。
忽然抓住的一个共同点让江桐放下了戒备心,人有时候就是这么莫名其妙,上一秒还怕得要死,现在有忽然不怕了。他咬了咬下嘴唇,试着开口,“那、那……你……现、现在……还……想……”
“现在不了。我当时就他妈是脑子抽风,其实我看到你之后就不想杀……”他的话没说完,像是在犹豫措辞,可最后想了很久也没继续,而是抬头冲江桐扬了一下还淤青的下巴,“我叫高坤,你叫什么名字?”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江桐措手不及,“江……江……”
“江什么?”
高坤的追问让天生说不清楚话的江桐更慌了,一时紧张弄得什么都说不出,舌尖死死抵在齿背,想努力地发出那个“桐”字,可却好像梗住一样,怎么都发不出来,急得脸都通红。
“哎哎,你着什么急啊。别咬着舌头。”想伸手拍一下他,可一伸手就看见自己手上的血,高坤皱起眉,伸出脚碰了碰他的脚尖。
江桐一下子抬起头。
“怎么”高坤挑了一下眉,却不小心扯到自己眉骨的伤口,又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操,真他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