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零露自梦中惊醒。
这大半年来,她时常梦见从前的事。只是梦毕竟是梦,景妧已经不在了,但黄一扬那个畜生还活着。
她得宰了他。
车声辘辘,帘外熙攘。她抱着剑,将车帘撩开一道缝隙,冷冷地向外望去。便是这里了。
邯郸是北方大郡。入冬了,天上总是时时飘着雪。
她带着帷帽走进客店,要了一碗素汤面。
街上人来人往,她坐在靠门的角落。轻雪吹进来,打在她身上。面汤冒着氤氲的热气,她挑起面,吹了吹,然后大口吃了起来。
韩零露跟在黄一扬后头,已经有大半年了。不知道是不是亏心事做多了,那人身边总是带着重重护卫。别的不提,光是他身边那四个暗卫就很麻烦。而她只有一个人。且因为欧阳菁的事,长老堂的人也在四处找她。
其实不光是长老堂的人。还有些旁的人。总之,在景妧要和离那日,和稀泥让她没能离了黄一扬的人,韩零露有一个算一个,都结下了梁子。
打得过的,她割了他们的舌头。打不过的,她打算往后再一一算账。
她不想放过人家,人家显然也不打算放过她。
黄一扬会怕么?韩零露吹了吹面,出神地想。欧阳菁与他勾搭成奸,毁了景妧的容貌。自己便也如法炮制,划花了欧阳菁的脸。黄一扬才得一个新夫人,夫人的脸便毁了……他想必是很生气的。所以他才给华山去了一封信。
去与没去,其实也没有太大分别。韩零露这一次结仇的人,太多了。
不过也有老话讲,债多不愁。她便没怎么太放在心上。
面吃到一半,店里出了些争执。
是个背药篓的高壮汉子。瞧那打扮,并不是中原人士。他结结巴巴,话讲得很不利索,明显是不太通这边的语言。但韩零露还是从只言片语里听明白了,有个药行老板想买那人的鹿茸,但给了一个极低的价。那人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不该卖。老板连哄带骗,几乎要伸手明抢了。
那汉子高高大大的一个人,抱着药篓,神情有些无措。
韩零露看了一会儿,不禁皱了皱眉头。她起身过去,拍了拍那老板的肩,轻声道:多给他加些钱吧,关外来此不易。做生意又不是打劫。
那老板见她瘦瘦小小,衣着寒酸,便没放在心上,只是挥手赶人。韩零露被他推了一下,却没退后,拂花弄影手自然而然使出,拗住了那人小指。
药行老板立刻惨叫起来。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将钱口袋掏空了,才拿着鹿茸灰溜溜地走了。
剩下的面已经冷了。韩零露将帷帽正了正,放下面钱,转身走入了轻雪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停下脚步,向身后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那汉子牵着马,期期艾艾:你……你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