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光响亮作者:东西
耳光响亮第40章
带你们去找苏超光。
我们跟着边鼓出了宾馆,进了电影制片厂,左拐10米,再有拐20米,再往前走30米,我们来到一排低矮的房屋前。边鼓指着一扇破烂的门板说这就是苏超光的宿舍。边鼓拍了一下门板,同时叫了一声苏超光。屋子里没有任何声音。我们估计里面也不会有什么声音,边鼓只是拍给我们看一看,以此证明苏超光真的不在北京。边鼓抬起右脚,开始踢门板,他每踢一下,就骂一声他妈的苏超光。门板摇摇晃晃,差不多被他踢破了,一些粉尘和朽木脱落到他的皮鞋上。我说我们走吧。边鼓说他真的不在,我们与其在这里踢门,还不如去逛一逛天安门,去逛一逛故宫。
这天晚上,边鼓拿着苏超光发自青岛的一份电报给我们看。苏超光说他们摄制组已被导演拉到了青岛,为了赶镜头,他恐怕一两天还回不来。他委托边鼓照顾好我们,并保证在春节前赶回北京。我们只好跟着边鼓。去长城游玩那天,牛红梅忘了穿棉衣。出门时谁都没注意,一直上了旅游车,边鼓才呀地叫了一声,说牛红梅你怎么没穿棉衣
牛红梅也是这时才发现自己没穿棉衣,她望了望车窗外的雪花,再看看自己的身子,说不冷,我一点也不觉得冷,哎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冷。也是从这一天起,我才知道牛红梅不怕冷。她穿着一件毛衣,在八达岭的长城上走来走去,一点也没觉得冷。她还扒开砖头上的雪花,去辨认砖头上的字,去看谁谁到此一游了。
第二天,边鼓又接到苏超光的一份电报,他说他们摄制组飞到上海,他希望我们玩得开心。再过一天,苏超光又来一份电报,他说他们已飞到福州,恐怕要在福州过春节。
他让边鼓为我们买两张返程的火车票,他在福州拍摄完毕后,即赶到南宁与我们见面。
我和牛红梅要在北京过春节的想法就此破灭。边鼓想尽办法用高价为我们买了两张卧铺票。他坚持要送我们上火车。我对他说了许多感激的话,当然我也骂苏超光不是个东西,是大骗子,狼心狗肺。边鼓说骂得好,苏超光他不是个东西。
临上火车时,牛红梅把她口袋里的红豆全部倒到垃圾桶里。她说南宁有的是红豆,我不可能再把它们背回去。边鼓放好我们的行李包,把车票交给我们后,便下了火车。
他站在车窗外,跟我和牛红梅说话。我看了看手表,火车要30分钟后才开。我说你回吧,天气怪冷的。他双手抱在胸前,双脚跺了跺,说没什么,我陪你们说一说话。我一时找不到话说,该说的话也已经说了。他张了几次嘴巴,想说什么也没说出来。
上车的人愈来愈多。边鼓望了那些跑动的人群一眼,然后又跺了跺脚。他说红梅,其实我就是苏超光。他说这句话时,有许多热气从他的嘴里喷出来。我被他的这句话吓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看牛红梅,她基本没做出什么反应。边鼓低下头,我宁可他永远是边鼓而不是苏超光。边鼓说明天就是除夕了,我真不忍心把你们送走,我真希望你们能跟我在北京过一个春节,可是我再也骗不下去了,我不想再骗你们。我知道你们看不中我,我这一辈子从来没跟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说过这么多话,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她们总看不上我,我能写文章,边鼓是我的笔名。我也有钱,家里没任何负担,可是她们就是不愿跟我结婚。我起码谈了二十多次恋爱,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我知道我们也不会成功,夫妻不成朋友在,就算是我请你们来北京玩了一趟。如果你们不认为我是骗子,愿意跟我在北京过春节,现在我仍然欢迎你们下车,过完春节后,我再买票送你们走。
我知道我说也白说,你们不会看上我,你们不会下车。
我看见牛红梅的脚动了一下,好像是要下车的样子。我迅速用手按住她的膝盖,不让她站起来。她的眼泪,她好长时间没有流过的眼泪,这一次终于奔眶而出。边鼓吊着两只手,呆呆地站在窗口外面,说她怎么了她为什么不骂我她是被我吓怕了吗我告诉边鼓,她这是高兴,我的姐姐她好久没这么高兴了。不高兴时,她常常发笑。高兴的时候,她常哭。如果不是你真的长得难看,我百分之两百地愿意让她下车。边鼓说人总得讲一点感情,为什么要以貌取人你让红梅自己表态,她的命运她可以自己选择。
红梅,你说呢这时火车已开始启动,边鼓小跑跟随我们的窗口,他似乎是在等待牛红梅的回答。牛红梅抹了一把眼泪,她把眼泪摔出车窗。眼泪砸在边鼓的脸上。边鼓说红梅,你说呢牛红梅说我听我弟弟的。边鼓停止奔跑,车速愈来愈快,我看见他被抛在站台上,他呐喊着,不停地用手扇他自己的脸蛋。
从此,我再也不相信心灵美才是真正的美,外表美不是真正的美。有时,外表美实在是太重要了。
火车所过的城市或村庄,到处洋溢着春节的气氛。我看见欢度春节的巨大横幅挂在高楼上,农村的孩童在收割后的稻田里点炮仗,我看见土墙上的春联,看见汽车撞死了一位中年妇女她骨头被压碎的声音铺天盖地,看见夜晚的城市里燃放的焰火,看一位坐在自家门前的老大爷,缺了四颗门牙。我和牛红梅都想不到,我们会在火车上度过除夕之夜。
第二天早晨醒来,已经是春节了,火车仍然在我们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