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繁也随波逐流地拍了拍手,眼神漫无目的地掠过位于大殿角落的乐师队伍,然后堪堪定住。那位身穿白衣、头戴黑纱帽的琴师,十分眼熟?!
还没等叶繁回过神,“琴师”李禤已然抬头,朝他眨了眨眼,调皮地笑了笑。
叶繁又惊又叹,整颗心终于安定下来。
宴会结束,叶繁目送众乐师离席,才跟着众人走出麟德殿,正满心纠结不知道应不应该去看一眼李禤,突然发现领着他往外走的内侍也有点眼熟,他惊讶地叫出来:“石公公?怎么是你?”
他这一回神,才发现小石头把他引到了一处极为僻静的角落,乃至于对大明宫一窍不通的叶繁,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小石头嘿嘿一笑,向前方指了指,道:“大将军,殿下说许久不见,想和您说说话呢,您往前走便能瞧见他。”
“……好。”叶繁没忍住,惊喜地笑出声,几乎是小跑着朝前走了过去。绿荫小道一转,便是一处幽静的水榭,李禤仍旧穿着洁白的乐师服,戴着黑纱帽,恍如一簇月光般站在水面平台上,瞧见叶繁,他眼神一亮,朝叶繁招了招手。
叶繁三两步跑过水面回廊,直到站在了李禤面前,还有点难以置信,一时忘了行礼。
李禤也笑盈盈的,当先问:“大将军,别来无恙?”
“臣无恙,殿下呢?”叶繁打量着李禤,想瞧瞧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紧张地问,“可有受委屈?身体可有不适?”
李禤“哧”地笑出来,“在这宫里,倒是没人敢让本殿下受委屈。”
“那便好。”叶繁这才放了心,回过神,连忙朝李禤行礼,“臣见过律王殿下。”
李禤微笑着道:“大将军不必如此见外。”
两人一时都不再不说话,互相看了一眼,又都移开了目光。水天安静,湖面上的轻风吹动夜色,身边花树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准备了些酒,大将军一起来饮。”李禤道。
“好。”叶繁跟着李禤走进水榭,两人在桌旁坐下,李禤提起白玉似的酒壶,替叶繁斟在碧玉色的海棠荷叶盏里,轻笑道:“大将军,请。”
“多谢……殿下。”叶繁握着j-i,ng巧的酒杯,一时又想起李禤的话——长安城和大明宫是j-i,ng致的鸟笼,而他是被喂养的金丝雀——叶繁一口饮尽杯中酒,酒又软又绵,尝不出什么滋味,他不由问:“殿下,怎么在乐师队里?”
“近来无事,便混在梨园了。”李禤再替叶繁斟酒。
叶繁饮尽,又问:“殿下的骑s,he可有荒废?”
李禤斟满,笑道:“老师放心,骑马s,he箭,弟子一点都不曾荒废。”他说着,把手伸到叶繁面前,摊开掌心。
——本来白细无暇的手掌上,多了一些细微的茧子,破坏了些这手原本的美感。
但,叶繁呼出口气,他把酒喝光,也笑道:“那便好。”
李禤收回手,替叶繁斟酒,忽然道:“大将军这三日可都留在长安城么?”
“嗯。”
李禤的声音,轻了一些,“……七夕,可有空?”
叶繁惊愕地看向李禤,见李禤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他仿佛明白了什么,心潮一阵澎湃,但下一刻,他还是凝眉道:“七夕,母亲帮臣约了韦夫人的表妹,说是,成亲前,让我们见一面。”
夜风大了一些,一朵花从枝头跌落,“啪嗒”掉在水面,悠悠荡起波纹。
“哦。”李禤应。
叶繁放在膝上的手用力拳紧,紧紧看着李禤,好半响,才从齿缝间吐出一句话:“殿下,一定要保重,臣,臣希望您好好的。”他说着,起身要走,却是李禤抢先一步站起,手按住叶繁放在膝盖上的手,凑上前,低头吻住了叶繁的嘴唇。
叶繁只觉眼前一花,之后就满是李禤的脸,和李禤有些忧伤又有些羞怯的眼神。
唇上柔柔软软的,带着酒的清香,和诱人的甘甜。
叶繁颤抖着从李禤的手下抽出手,忍不住想把李禤搂在怀里,狠狠亲吻。李禤已经退开一步,站直了身体,他脸上绯红,神情却惆怅,轻道:“小石头,时候不早了,送大将军出宫吧。”
*
“所以,殿下,您是断袖么?”小石头磨着墨问。
桌面摊开着无数张写废了的曲谱,李禤一手握笔,一手托腮,心不在焉地写写画画,听问,烦躁地把写了一半的曲谱团成一团,砸在小石头脸上。
“不疼。”小石头嘿嘿一笑。
李禤冷幽幽瞪过去。小石头收起笑,缩了缩脖子。
却是李禤把手里的笔一放,忽而站起身,盯着小石头的脸一阵看,直看得小石头两股战战时,他撅起嘴,态度强硬地在小石头嘴唇上亲了一口。
片刻后,小石头捂着被扯开的衣襟,痛哭着跑了出去。
又片刻后,“律王殿下发狂,把贴身内侍当成宫女要用强”的消息,飞满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
小石头哭得抽抽搭搭,想辩解,殿下不是把我当成宫女来亲的,而是把我当成公子来亲的——但没人信。
叶繁魂不守舍地坐在茶楼里,听到这个消息,蓦地惊醒过来。
——殿下,也亲了石公公?!
——为何?
——难道,殿下亲我,没有别的意思,是我想多了么?!
他心里乱成了麻。
*
“烟霄微月澹长空,银汉秋期万古同。几许欢情与离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叶繁自十六岁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