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电视剧里突然开窍逆袭的学生,逆袭不是灵光一闪说来就来的。只是妈妈有一次硬拉着我讨论李煜这个人,事先演练过。
为什么站起来,只是因为语文老师是第一个关心我坐在这儿能不能看见黑板的人,我可以被瞧不起,可以被忽视,但是不能辜负对我好的人。
老师淡淡地笑着,飘飘然问道:“那你喜欢哪首诗词?”
我的大脑高速旋转,在里面搜索背过的诗,可是大脑此时死机,打不开存储盘,即使内存很小,尴尬中扫了一眼站在讲台下的老师。
风从窗户吹进来,老师的衬衫下摆随风左右晃荡,半边身子在照进的阳光衬托下朦朦胧胧,好像快要消失了一样。
里面有句“遗世而独立”的词怎么背的来着?该死,怎么也想不起来。
左前方男生扭过头着急地小声说:“哎呀,随便扯一首背就是了,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好诗,好诗。
老师依然淡淡地朝我微笑:“没关系,你先坐下吧,想起来再告诉我们。”
“老师我喜欢这首,我家洗砚池头树,朵朵花开淡墨痕。不求人间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
我觉得这首比遗世而独立更适合他,当时背完这首诗很想给他买一件上面用淡墨印染着梅花的衣裳。嗯,不是衣服,是衣裳。
老师说:“很好,我也受教了。不过考试的时候有固定的规律,以后大家就会知道。但是莫希确实说的好,最起码说出自己的真实见解。”
坐下偷看了淑芬一眼,她气的脸发抖,她因为我的表现和老师的夸奖气的脸发抖。
不管这一刻多么扬眉吐气,我的心暗暗咯噔了一下。
她竟然这么讨厌我……
以前再多的白眼,再多的嘲笑,我就当被蚂蚁叮了一口,最多痒一会,心情好的时候还有精力陪她玩玩。
她看不起我,我也不屑于讨好她,但是现在却为这烦到脸抖的讨厌心凉。
毛爷爷不是说“与人斗,其乐无穷”吗,现在,怎么有些慌了。
前面的男生下课问我:“你作文是不是写的很好?”
“不好,作文分特别低。你没听老师说嘛,考试的时候应该按照模板答题,但我还是想写什么写什么。”
他失望地转向淑芬儿,“李芷柔,你呢?”
“我语文成绩不算好,中考也就考了130多。”
“哎呀,这么高还不算好,我才考了100零几,你在咱们班已经很好了。”
你傻啊,这是成绩好的人惯用的谦虚说法你不知道啊!
淑芬蔑着眼扫过我,嘴角邪魅地上扬,好像在说,我赢了。
看得人毛骨悚然。
由于这节语文课带来的自信,一整天我都垫着书坐板凳,最上面那本书的封面都被屁股捂得发潮了,还要时不时拿上来晾一晾。
下午放学,班主任过来趁大家还没有走出去,安排文艺委员找几个人出一期“让人振奋的黑板报”,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想拼命学习”的黑板报。
学习就学习,还拼命学习。
我的座位和后面黑板之间立马围着几个人,这个寸草不生无人过问的荒凉之地,大家终于开始搭理一下了。我也见识到了教室里的人烟气。甚至出黑板报的一个人还把我们附近的垃圾桶热心地倒掉了。
我前面的两个大个儿也被叫去在黑板顶部画扭曲的菱形星星。
一个皮肤白皙的男生对我说,同学,你的板凳能给我用一下吗?
我知道他要干什么,刚想说不能,那几个站着写字画画的人都转过脸朝我看。
“嗯,可以。”
他把板凳拎到黑板旁边,二话不说踩上去,连张纸都不垫。
我听到心里响起一句骂人的话,不不不不是我说的。
淑芬儿刚想撇嘴笑,又有一个人过来管她借板凳,她的嘴角又顿时耷拉下来。
啧,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呢----我还是对淑芬儿气到脸发抖的那一幕耿耿于怀。
放学回到家,在楼道里就听见家里的吵闹声。
“你今天又跑哪儿去了?一声不吭就一天都跑没影,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姑姑的声音。
我在门外踌躇,不知道是等他们吵完再进去还是现在若无其事地走进去径直奔向卧室。
“我那天悄悄回来就是不想惊动其他人,可你还告诉亲戚告诉邻居的,说我没有工作无所事事,我已经很不好意思很愧疚了,一大早小叔婶婶大舅大伯就来咱家围着我问东问西还把他们家孩子不时拿出来比比,他们真是来关心我的?你为什么不能理解我一下,还把我放在这样一个这样……”
丁琪词穷了,但是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屋内没有声音,一片沉默。我想,该我出场了,或许可以缓解气氛。
我打开门,很自然地坐在丁琪旁边,她面无表情地塞给我一个马克杯,冒着热气装着黑乎乎浓的化不开的水。
“这里面是什么?”
“黑咖啡,熬夜学习不会困。”
谁要熬夜学习啊!我白天没怎么睡觉正想晚上栽倒就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