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护照夹里呗,真是的。”黄莺妈妈没一会儿就翻出来了。
黄莺接过来收好,明知道下一步应该赶紧订机票,却突然脱力般瘫到沙发上。
她觉得呼吸困难,开始大口大口喘气,像一条缺氧的鱼。
眼泪大颗大颗打在手背上,不痛,有些痒的感觉,像陈柯给她的感觉,轻轻柔柔,撩拨人心。
她有个愚蠢的问题,于是问被她吓坏了的母亲:“妈,人为什么会死呢?”
可谁又能回答这个问题……无解而已。
黄莺赶到医院的时候,陈柯正躺在icu的病床上,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等下他透析完应该会清醒过来,留在这里陪陪他吧。”
苏念狸拍拍黄莺的肩膀,随后走了出去。
病房里静得可怕,一束阳光洒进室内,被凝滞的空气切割成细碎的光点,零落在光滑的地板、洁白的墙面上。
黄莺站在病床前,先是仔细打量陈柯的脸,然后目光落在他的两只手上。
他的手腕、手背上插着或粗或细的管子,新鲜的血液在其中缓缓流动,仿佛在抽干他的生命。
她知道陈柯身体不好,也知道他做过手术,可因为他总是活蹦乱跳地在她面前耍宝,对于他真实病情的认知便总是模糊而遥远。
可这一刻,那种对于死亡逼近的恐惧却又如此真实,让黄莺觉得心间刺痛而沉闷。
他们什么关系都不是,她连自己为什么站在这里都搞不明白。
她很痛苦,痛苦到忍不住伸出手抚摸他的脸颊,渴望从中感受到一丝温暖与支撑。
还好,他的脸是暖的,虽然惨白。
黄莺有些贪心地望着他,在看到他眼皮微微颤动的时候猛然缩回了手。
陈柯苏醒过来,疲倦的目光毫无焦距,缓慢地眨了眨眼,等看清面前的人是谁时,忽然无比灿烂地笑了起来。
“你来啦。”
简单的三个字,直直打在黄莺心头,让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点点头,而后手足无措地问:“要不要叫医生?”
陈柯缓慢地摇摇头,在一阵眩晕中勉强维持住笑容,“不着急,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
黄莺更加手足无措,听到陈柯说:“他们来了也只会叹气,我不想再听到了。”
“或许有办法呢!”黄莺听不得他说这样丧气的话,忽然急切地反驳,“你别瞎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弱,黄莺梗着脖子,觉得自己无比可笑,明明什么办法都没有,还敢大言不惭。
陈柯住了嘴,闭上眼,好像睡着了。
“对不起了,我以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吧。”
他闭着眼,不敢看黄莺。
自己的身体只有自己知道,陈柯早就有所预感,只是不愿意相信。他觉得自己不该总是倒霉,所以壮着胆子擅自喜欢了她,还说了什么让她来找自己的屁话。
他想着未来可期,却忘了先要有“未来”才行。
而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他吃安眠药不是为了自杀,只是想让疼痛轻些,却不想自己已经到了连两三颗药片都承受不住的地步。
“我去叫医生。”
她的声音里没有多余的情绪,陈柯睁开眼,看到她推门离去的背影。
医生、护士很快涌了进来,还有他的父母亲人……所有人都围在床前对他嘘寒问暖,那个他第一眼看见的人却消失不见了。
病房外,黄莺正出神地张望着楼下的草坪,她看到两个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在草坪上奔跑,摔倒了就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笑容比阳光还要明媚,完全看不出生病的样子。
她想,陈柯小时候应该也是这样,虽然身体虚弱,内心却充满温暖。
就比如刚才,他说让她忘了,也是为了她好。
在恋爱这件事上,黄莺不得不承认,她运气太差了。
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那好,她放手;才喜欢上的人,也要她放手……这次又该怎么做呢?
“黄莺。”
苏念狸走过来,和她并排站在一起,望着楼下的小朋友。
“念狸,陈柯小时候好玩儿吗?”黄莺好奇地问。
苏念狸想了想说:“我们遇见的时候他已经十多岁了,我也不清楚,可能需要你自己去问他。”
“那还是算了。”黄莺叹气。
苏念狸靠在她的肩膀上,轻声问:“能再帮我个忙吗?”
黄莺扭头看她,问:“什么事?”
“劝小柯接受手术。”苏念狸解释道:“我们找到新的□□了。”
黄莺愣了愣,没能明白她的意思。
“小柯不想再做手术,折腾了二十多年,他说累了。”苏念狸眼神中迸发出别样的光彩:“我知道过程很痛苦,但我们都希望他再努力一次,活着才有希望……他听不进我们的话,但你的话他会听的。”
“所以……他不会死对不对?”黄莺有些激动地反问。
苏念狸摇摇头,“谁都无法保证手术能成功,但不试一下的话,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