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敲击声绵久不绝。
他揉了揉眉心,乏力地顺着树干蹲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感到了一种久违的虚脱。
终于,张琬的棺材被抬上了木车。
那三个壮汉拿过钱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张忻芷则理了理素衣上的灰尘,架起拉车往前行去。
棺材在车上发出抓心挠肝的摩擦声。
萧聿光迟疑片刻,还是跟了上去,不依不饶地问:“忻芷,你到底要去哪里?”
张忻芷费力地拉着沉重的木车,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萧聿光轻轻地按着她的手臂,好声好气地说:“你拉不动的,还是我来吧。”
张忻芷挣了几下,却没成功。她停在原地,冷眼瞧着萧聿光:“你走。我不想再看到你。”
萧聿光猜到她会这么说,但他也不能任张忻芷一人把这么重的棺材运到未知的地方:“等张大人得以安葬,我再离开,以后绝不出现在你面前,行么?”
张忻芷闻言推了他一把,力道并不重:“不用你装好人!”
萧聿光无奈地看着她。张忻芷身形瘦弱,手脚无力,拉起车来显得十分艰难。萧聿光自知劝说不得,只好悄悄跟在后面推着车尾。也不知张忻芷是否察觉,总之她似是顿了一下,然后就恍若无事地继续拉车前行。
褚衡坐在萧聿光的房间里等待着。
当他从怀西那里听闻了事情的原委后,也说不出心底是种什么感受。照理说,他是最应该幸灾乐祸的人,但是不知为何却始终愉快不起来。
他在想,上天为什么要让萧聿光遭受那么多磨难。而至于张忻芷,她也未免有些太可怜了。
也许他应该庇护萧聿光,不派他去边朗,而是让他和张忻芷一起白头偕老,相伴终生。
可是,若当真如此,他又有千万个舍不得。
如果萧聿光战死疆场,他可以追随他去死,张忻芷可以么?
最爱他的人,果然还是自己吧......
正胡思乱想时,房门突然被一阵劲风撞开了。
他讶然站起,只见萧聿光风尘仆仆地闯了进来,怀中抱着一个人。
正是张忻芷。
“萧大哥?”
“......陛下?”
萧聿光的脸色也好看不了多少。他顾不得和褚衡多说,径直把昏迷不醒的张忻芷放到了床上。
褚衡在边上看着他替张忻芷诊治,直到结束之后才轻声问:“她怎么了?”
萧聿光擦了擦头上的汗,微微喘息着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想是她半途上体力不支,所以才晕倒了。”
褚衡把信息慢慢地消化了一遍,接着问:“那张知州的棺材怎么样了?”
“当然是运回原地。总不能放着不管吧。”
萧聿光叹了口气,盯着张忻芷的睡颜看了一会儿。褚衡看着他一副形神俱损的样子,有点心疼:“要是她醒来之后又跟你闹怎么办?”
“......”萧聿光也不是没想到,“我会和她好好谈一谈的。”
褚衡走到他身边,犹豫了片刻,感叹道:“她素日里总是温温和和的,想不到竟也有冲动的一面。”
萧聿光疲然一笑,语气轻飘飘的:“不怪她。”
褚衡撇了撇嘴角,心里泛起一阵酸味。
萧聿光仿佛也察觉到了气氛中微妙的尴尬,便起身揽过褚衡,拉着他到桌旁坐下。
褚衡从他身上闻到了一阵若有似无的女子特有的清香。
他不动声色地离萧聿光远了一点。
“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
褚衡低下头,不冷不热地回答。
“我把白巽给你送回来了。”
“嗯?”
萧聿光有点疑惑:“怎么,它不听你的话?”
“不是,”褚衡顿了顿,“乖倒挺乖的,就是不好好吃饭,已经瘦得不像样了。我想它大概还是习惯跟着你吧,就送它回来了。”
“这样啊。”
萧聿光微微一笑,眼角弯出几条细纹:“回来也好。”
褚衡看着他,蓦然觉得他就像个盼子归家的老父亲,平添了不少沧桑。
这么想着,不由扑哧一笑。
萧聿光好整以暇地回视着他。其实他心里也清楚,褚衡说的无非是个幌子,在所剩无几的时间里多见自己几面,才是他的真实目的。
“对了,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褚衡挑眉:“什么?”
“跟我来。”
萧聿光带着他似曾相识的笑容,把他领进了隔壁的房间。
褚衡顺从地被他按到椅子上,虽然相信他不会逾矩,但心里仍是有些忐忑。
萧聿光的手放在他肩上,没有离开。
“你干嘛?”
他忽然觉得肩上一冷。
萧聿光制住褚衡的手,而后将他的衣服层层拨开,直到后背那块犹如旧痂的胎记暴露出来。
“喂,你这是非礼!”褚衡微微恼道。
“别乱动,马上就好了。”
萧聿光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掀开外层的麻布。
褚衡此时又赧又气,不悦地理了理肩上摇摇欲坠的缎子。萧聿光见他没把胎记遮掉,也不多言,一手轻捏他肩头,另一手扣住鳞片,朝那块血色胎记缓缓移去。
“咝——你干嘛呢?”
褚衡敛起眉心。一股强弱不定的热流犹如藤蔓倏然爬遍他的后背,接踵而来的是强烈刺痛,烈火焚烧一般令人难熬。
他背后的印记颜色骤然加深,散发出氤氲而诡异的热气,其下奔流狂涌的血